幾秒的靜謐。
江棠臉上浮現愕然詫異，接着平靜下來，最後她輕微地皺了下眉：“抱歉，辰樂。今晚實在不行，如果你不介意，明晚我來找你。”
拒絕的禮貌又疏離。
許辰樂表情淡了下來，彷彿收回了身上的刺。
江棠：“先這樣吧，有事再聯繫。”
她衝着他淺淺一笑，毫不留戀的掉頭離開。
空蕩的圖書館大廳，許辰樂身影挺拔如松，視線如影隨形般追逐江棠遠去的背影。
她一次也沒回頭。
***
蘇霖霖打電話來，聲音上揚顯得開懷：“下午什麼安排？”
嘈雜的人生順着話筒與她的話語一同傳入江棠的耳朵。
“你在哪兒呢？”
“小喫街。”
“江薛也在？”
“嗯，我們剛剛喫晚飯。”
江棠無精打采地踢了踢地上的小石子：“我去找你們吧。”
蘇霖霖發來了定位，江棠打開手機順着導航走進小喫街的一家奶茶店。
店裏有幾個座位，蘇霖霖和江薛圍着最裏面的桌子坐着，桌上放着三杯奶茶。
江棠走過去，不客氣地拿起最靠近的一杯就開始嘬。
“你這是怎麼了？顧衡惹你了？”蘇霖霖瞅着她的臉色說。
江棠歪着頭想了想：“他也惹我了。”
“怎麼了？”
“他問我幾點下課。”
“……”
江薛嗤笑一聲：“露出馬腳了吧。”
江棠煩悶地‘嘖’了一聲：“你走遠點，看見你就糟心。”
“……”江薛剛想還嘴，看了一眼蘇霖霖又縮了回去。
真慫，江棠送了他一個白眼。
“你準備怎麼辦？”蘇霖霖沒理會他們的小動作。
提到這個問題，江棠就趴在了桌子上，神色懨懨：“不知道。”
“照我看。”江薛說，“乾脆就招了吧。”
蘇霖霖反對：“還沒得手就招？搞不好竹籃打水一場空。”
有道理，江棠贊同的點點頭。
江薛：“終歸會知道，還不如早點告訴他。”
也有道理，江棠陷入了沉思。
顧衡介不介意她是否是T大的學生她不知道，但是她騙人的事，大概率不會不了了之。換位思考，被人欺瞞真的是件很令人心塞的事。
見她一時沒說話，兩人開始聊起其他事情。天南地北都聊，話像是說不完。
江棠想了一會兒突然問：“那你說說，怎麼告訴他？”
江薛撓撓鼻尖：“我哪兒知道啊，我就隨口一說。”
“……”江棠忍了一會兒，扭頭看蘇霖霖，“我可以揍他嗎？”
蘇霖霖有點不好意思：“你是他姐，你自己決定。”
江薛：“……有話好好說，別動手動腳。”
可惜他的控訴並沒有人理會，江棠的拳頭鋪天蓋地地落在他身上。
隨後，江薛扯着嘴角，揉搓着自己的手臂：“這是你自己的事，幫你出主意已經不錯了，你還得寸進尺。”
江棠沒有理他，揍人是個體力活，她需要短暫的休息一下。桌上的奶茶已經被她吸了個乾淨，幹坐在這裏太過無聊，她踹了江薛一腳，讓他再去前臺買幾杯。
即便很想反抗，但考慮到蘇霖霖的奶茶也即將喝完，江薛忍氣吞聲的起身。
桌上剩下兩個女生。
“棠棠。”蘇霖霖說，“不然你套他的話試試？”
總算有點進度了，江棠來了勁，湊過去問她：“怎麼做？”
“比如假裝不經意的問他，會不會喜歡自己的學生啊，或者怎麼看待被騙這回事。反正心裏要先有個底，等知道答案後，再分析要不要跟他說實話。”蘇霖霖煞有其事，“如果他很抗拒，那就基本掰了，說明他很有可能不會接受你。”
江棠聽得一愣一愣的，半晌她說：“蘇蘇，我怎麼原來不知道你這麼聰明呢？”
蘇霖霖也不謙虛，風情萬種地撥弄着頭髮：“小意思，我只是深藏不露。”
“……”江棠無語，想收回剛剛的那句話。
前面的江薛付好錢，抱着三大杯奶茶走過來，遞給她們時還貼心的補充一句：“最後一杯，不要喝多了。”
江棠：“要你管。”
蘇霖霖有樣學樣：“要你管。”
“……”江薛樂了，睨着蘇霖霖嬌俏的臉頰，“你確定？”
蘇霖霖臉蹭地就紅了，低下頭專心的喝奶茶。
“噫。”旁觀者江棠頭皮發麻，表示很嫌棄。
眼看就要到四點半，江棠提着包起身：“姐要去約會了，不跟你們這羣小孩子玩了。”
江薛冷笑一聲，像是忍了很久：“這會兒才走，一點也沒有電燈泡的自覺。”
這話一出，不出意料，又被胖揍了一頓。
走的時候江棠極爲瀟灑，爲了教育江薛還耽誤了十幾分鍾。顧衡的消息準時發來，說他在女寢外面等。
小喫街走到女寢需要十分鐘。天色還很亮，陽光透過樹葉將斑駁的碎光灑在地上，江棠一腳一腳踩上去，步伐輕快，笑容就沒有垮下來過。
這種全力奔赴到自己喜歡的人身邊的感覺，新奇又美好。
人來人往的女寢門口，停着顧衡的車。他人沒下來，正坐在駕駛位上看手機。即便他頭微垂着看不清臉，依舊又不少女生爲他駐足。
江棠繞過人羣，停在副駕駛位旁。作爲提醒，她特意敲了敲窗。
指節叩擊玻璃的聲響傳到耳邊，他側過頭來，看見窗外笑意盈盈的江棠。驀地，他脣角勾了勾。
隨後，江棠打開車門，在衆人豔羨的目光下上了車。
“久等了吧？”她扭過身，拉扯安全帶。
“沒有。”顧衡看着她整理好，然後發動車子，一路駛出校園。
等到車開到半路，江棠纔想起一茬來：“我們這是要去哪？”
雖然他說了是喫不辣的菜，但究竟喫什麼、去哪喫她一概不知。
“粵菜。”他目視前方，薄脣輕啓，“能喫嗎？”
“當然可以。”她口味很雜，各種味道都愛喫，其中粵菜也算她的心頭好之一。許久沒喫粵菜，又是顧衡親自挑選的餐廳，這會兒也隱隱期待起來。
之後一路無話，江棠大概瞭解他認真做事的時候不太愛說話，也不打擾他，順利的開到了餐廳。
位於市中心熱鬧的地段，四周高樓聳立，燈光炫目，熙熙攘攘的人羣穿梭在各式名牌店鋪當中，爲這裏的繁華添了一絲人氣，就連空氣中都飄着價錢不菲的味道。
這一塊地區江棠頗爲熟悉，是她和蘇霖霖逛街時最愛逛的區域。相比於市內其他的地方，顯得更爲精緻小資。
從停車場出來，顧衡直徑帶着她走向在一家裝修相比較下略微低調的餐廳。一進門，就能聽見優雅舒緩的音樂以及刻意放輕動作餐具碰撞的聲音。對比起四周千奇百怪的網紅店，看來這是一家更注重味道的餐廳。
穿着旗袍的服務員領着他們路過座無虛席的前廳走到一個靠窗的包廂。
“你提前預定了？”江棠問。
“嗯。”
坐下後，顧衡沒看菜單就先點了幾個菜。江棠一聽，大多都是自己喜歡的。於是沒多加菜，將菜單返還給服務員。
剛纔在車上的沉默彷彿跟着他們一起走進包廂。服務員輕聲關門後，他們也半晌沒有說話。
顧衡抿了一口杯子中的水：“喜歡喫甜的嗎？”
江棠擡頭，見他望着窗外的景色，眼裏倒映出霓虹燈的朦朧。
“喜歡。”她低聲細語。
其實不是很喜歡，她又騙了他。
顧衡轉回頭，視線輕輕地放在她身上：“和你一起去圖書館的男生，是我的學生嗎？”
不知道他爲什麼提起許辰樂，但她還是乖乖地回答：“嗯，他和江薛是一個寢室的。”
“他也喊你姐姐？”他語氣不冷不熱。
“對啊。”江棠撓撓頭，推敲不出他問的意圖，多解釋了幾句，“他算我弟弟的嘛。”
“嗯。”顧衡沒有繼續問。他眉目舒展，似乎心情好了不少。
窗外的景色完全暗了下來，顯得包廂內的燈光明亮刺眼。這裏的菜上的不快不慢，這時候才一盤盤端上來。
江棠有點迫不及待，夾起一個蝦餃就往嘴裏塞。
接着，她眼睛一亮，衝着顧衡看過來的視線點點頭：“好喫！”
顧衡眼裏也溢出笑意，不緊不慢的也開始動筷。
喫到一半，江棠中場休息的時候，擡眼瞥見顧衡正目不轉睛的盯着自己。似乎每一次都是這樣，喜歡看她喫飯一樣。
她的喫相應該不差吧……
這會兒兩人都沒在喫飯，趁着這個空閒，不如閒聊幾句。
“老師，問你個問題。”
“什麼？”
“你如果被騙的話，會很生氣嗎？”糾結了很久，終於說了出口。
顧衡看了她一會兒，思忖片刻：“分情況。”
還有餘地，江棠神色一鬆。
“那種無意，或者說，沒有惡意的。但……騙的部分比較多呢……”說着說着，她就垂下了頭。像是在反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