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玠對着坐在馬上的潘鳳躬身行禮道。
潘鳳聞言神色微動,毛玠不是第一個向曹操提出奉天子以討不臣的那位嗎?
縱觀曹操一生,挾天子以令諸侯之舉前期是助力,後期反而成了阻礙。
不管怎麼樣,毛玠此人,亦算個人才。
潘鳳心念一動,嘴角浮現一抹冷笑:“陳留太守曹操?據本侯所知,陳留太守應當是張邈纔對,何時成了曹操?”
毛玠心一沉,來者不善啊。
他強顏歡笑道:“太守之位,有才有德者居之,張邈無能,我家主公曹操代之,天子的任命書已在路上,還望將軍明鑑。”
潘鳳不置可否道:“巧了,本侯手上有一封天子詔書,言曹操殘害陳留太守張邈,妄圖謀反,命本侯興兵征討,還大漢海晏河清。”
“卻是與你所說的正好相反,你用心良苦替曹操顛倒黑白,莫不是同黨?”
“來人,將他拿下,待本侯擒下逆賊曹操,再一併問罪。”
雖然比不上五大謀士,但也是有用之才,先抓起來再說。
郭嘉輕咳一聲,低聲道:“君侯且慢,兩國交戰尚不斬來使,若隨意找藉口將來使抓起來,傳出去恐對君侯名聲有礙,往後不復有人遣使遏見君侯。”
抓人事小,名聲壞了事大。
有來無回,這要是傳出去,以後誰還敢派人接洽?
潘鳳聞言扶額,估計自己前世玩三國攻略遊戲玩多了,總想着先俘虜再勸降。
爲了一個毛玠賠上名聲,的確不值得。
沒了毛玠提議,曹操不見得就不會挾天子以令諸侯。
況且歷史進程改變對熟悉歷史的人而言,不見得就是好事。
算了,回頭找個藉口放了,等回到鄴城,攻略田豐和審配去。
那兩個還被他關在大牢,命人好好養着呢。
再怎麼說,那兩個可不比毛玠差。
被士兵圍住的毛玠臉色微變,急聲道:“將軍且慢,可否容在下說上兩句?”
潘鳳揮了揮手,示意親衛退到一旁:“有什麼話,說吧。”
毛玠深吸口氣道:“明人不說暗話,將軍此來,可是爲了我主曹操陳兵魏郡邊界一事?”
再不直奔主題,他擔心自己等下連說話的機會都沒有了。
哪知潘鳳搖了搖頭:“本侯不是說了嗎?奉天子詔,前來征討逆賊曹操。”
“來人,將天子詔給他瞧上一眼。”
做事講究師出有名。
爲了名正言順討伐曹操,爲了扒掉曹操外面那層忠心漢朝的面具。
潘鳳特意派人加急去了趟長安。
董卓得知潘鳳出兵討伐袁紹十分開心,聽說接下來會征討矯詔的曹操,連忙親自督辦,將此事辦了。
所以潘鳳手上的詔書,可不是假的,而是名副其實的正版。
當毛玠看到詔書的那刻,徹底傻眼了。
衆所周知,潘鳳占據冀州之後,很快被封爲徵北將軍。
所以曹操從張邈手裏取得陳留郡之後,在荀彧的提議下,上表天子請求封爲陳留太守。
本以爲這是水到渠成之事,結果任命書沒來,倒從潘鳳手裏見到了討逆詔書。
大家坐一起商量一下,賠個禮,道個歉,化干戈爲玉帛,這事就過去了。
往後雙方井水不犯河水,互不侵犯。
可潘鳳擺明車馬就不是爲了這事,一下子把他的計劃全打亂了。
“咳咳,將軍曾隨已故冀州刺史韓馥征討逆賊董卓,應當清楚天子受董卓裹挾,詔令並非天子本意,因此不足爲信。”
潘鳳喝道:“放肆,你這逆賊同黨竟敢藐視天子,該當何罪?”
這個屎盆子,必須扣在曹操頭上。
不這樣做,他拿什麼去和曹操爭那些準備摩拳擦掌在亂世當中大幹一場的文臣武將?
少一個競爭對手,怎麼看都是好事。
毛玠見潘鳳抓着此事不放,明晃晃給自己和曹操安插罪名,不再有任何遮掩,直接問道:“將軍究竟意欲何爲?”
他很想知道潘鳳究竟想幹什麼?
潘鳳策馬向前,馬嘴幾乎貼在毛玠臉上。
“於公,奉天子詔,討伐逆賊。”
“於私,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必十倍回敬。”
“去告訴你家主公曹操,他若束手就擒,看在昔日一起討伐董卓的份上,保他不死,且享盡榮華富貴,否則必將他繩之以法。”
他不介意自己“公報私仇”的事蹟傳出去。
別人認爲他現在最需要休養生息,鞏固根基。
可他們沒想過,出身寒門的他卻坐擁富饒的冀州,會引來多少人的窺探?
倘若每個人都像曹操這樣在邊緣試探,甚至踩線,查出來卻能不受任何處罰。
那試探的人會越來越多,底線會越來越低,煩不勝煩,直到突破不能接受突破的底線。
每天應付有心人,就很累了,還怎麼去做別的?
唯有將試探的人打死打殘,或者一次打怕了,才能一勞永逸,高枕無憂。
起碼別人在惹你之前,會考慮值不值得去做。
如果有的選,大多數人的槍口寧可指着好人,也不會指着壞人。
他攻打陳留,固然有替自己出氣的想法,真正目的是通告全天下,別惹我,否則後果自負。
順帶敲打曹操,讓他老實點,以後面對自己氣勢低一頭。
毛玠拱手道:“在下一定會將將軍的話傳達給我家主公,告辭。”
說完在冀州軍的包圍下,緩緩離去。
走了幾步,腳步漸漸加快。
生怕走的慢了被抓起來。
反正潘鳳的態度很明顯,他回去覆命也有個交代。
潘鳳揮了揮手,示意士兵讓開一條路,放毛玠離去。
郭嘉笑道:“一路走來,還是第一次聽君侯表露心跡,爲何非得征討曹操,原來是想借此警告所有心懷不軌之徒。”
潘鳳不可置否道:“真真假假,誰又說的清楚呢?”
或許他當時只是想這麼做。
“來人,傳令河間郡太守劉備,討逆將軍張郃,速速趕往延津城外紮營,隨時準備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