腿部矯正手術過後第二天,德拉馬爾醫生就帶着小實習醫生們來特護病房查驗術後情況。

    “你感覺還好嗎?”德拉馬爾醫生首先溫和地與病牀上的阿喀琉斯打招呼。

    “醫生,謝謝你,”阿喀琉斯十分真誠地說道,“一想到馬上能和正常人一樣,我就很感激。”

    他在手術後當天晚上就清醒了,醒來後的他仍然顯得那樣有禮貌,在手術前那一小點的不愉快似乎根本沒發生過。

    除了熟知他本性的人,無一不被他投入的演技矇混過去,他也常以無時無刻扮演的完美角色而自豪,就像一切盡如他掌控一般。

    站在師兄師姐們後面的波可心裏“呸”了一聲,“騙子!”

    德拉馬爾醫生繼續說道,“我們現在爲你檢查一下矯正情況。”

    說完,隨同護士輕輕揭開蓋在阿喀琉斯身上的毯子,完整地露出他剛做完手術的雙腿情況。

    在德拉馬爾醫生微微低頭查看時,阿喀琉斯趁機瞧見她左胸前佩帶的醫院工牌。

    “維維安·德拉馬爾,哼,我記住了。”他心裏想着。

    接下來,只聽見德拉馬爾醫生向身後那羣小實習醫生們喊道:“波可,你過來幫他換藥!”

    阿喀琉斯頓時如同被閃電擊中般,渾身一顫,他以爲自己聽錯了。

    “好的,老師。”一個銀鈴般清脆的女聲迴應道。

    阿喀琉斯看見從那六名實習小醫生裏,走出來一個身材嬌小的女孩,她戴着口罩,無法看見她的整張面容,只覺得眉目間依稀眼熟。

    他本來以爲自己聽錯了,“波可不是死了嗎?不會這麼巧有人和她同名吧。”

    他完全不敢相信波可會在這裏,直到聽見那個熟悉的聲音,他纔不可置信地發現,在他面前的就是波可。

    波可年齡偏小,在一羣平均比自己大三四歲,身材正處於青春期蓬勃發展的孩子中,當然顯得個子偏矮。加上阿喀琉斯全力集中盯住德拉馬爾醫生去了,根本沒留心她身後這羣小實習醫生。

    如今,他完全確信了,雖然波可戴着口罩,但是雙眼仍然如他記憶中一樣,明亮得像是對比他內心的陰暗,真是令人厭煩。擁有這樣明亮眼神的人很少很少,她就是鹿特丹的波可。

    “不!”一時之間,阿喀琉斯心裏大亂,他不願意承認,他怎麼可能失敗!

    “波可在洪水中淹死了,是我親眼所見的。”他對自己有絕對的自信,他想要做的,必須做到,一直以來他都做得很好,不是嗎?

    “等等,”可是,他又突然發現自己錯過了一個非常重要的細節。當時波可跳下洶涌的江水中,確實是沒有浮上來,但是後來也沒找到她的屍體。

    生要見人,死要見屍。阿喀琉斯不是笨蛋,不然他早死在街頭了,不至於走到今天。他很快想通了其中可能會出現的紕漏,當他想明白可能導致的細節時,又有新的問題了。

    “波可是我預謀殺掉的,如果她沒死,爲什麼她沒去告發我,而我仍然受到艦隊重用。還有,波可爲什麼在這裏當了醫生?”

    就在阿喀琉斯困惑不已時,本來正在聽從德拉馬爾老師指導換藥的波可,忽然擡起頭望向他,衝他笑了一下。很明顯的,口罩上面的雙目眉眼彎彎,笑得十分好看。

    旁邊的衆人眼中,波可這一笑容是對患者的鼓勵和安慰。

    而阿喀琉斯當然不會那樣想,他還沒有從波可未死,和居然在醫院巧遇她,這兩件事加起來的震驚中回過神來,特別是波可還衝着他笑,更加驚神不定了,“她這是什麼意思?”

    “那昨天的手術,她也在現場了吧!”他聯想得更多了,越想越驚悚,越驚悚越興奮。“她沒告發我,手術中也沒殺我,她是想怎麼樣!”

    “呵呵,想和我玩捉迷藏嗎?”不得不說,阿喀琉斯的狀態調整得很快,他的眼神陰鷙起來,不僅盯着埋頭換藥的波可,眼角餘光還不時偷瞧德拉馬爾醫生。

    其實波可衝他笑根本沒什麼別的意思,她只是想通了和準備好了而已。

    虛虛實實,真真假假,敵人分不清哪些是真,哪些是假,必定不敢貿然出手。

    波可從前是很怕阿喀琉斯,這是毫無質疑的,得知他來了開羅院區做腿部矯正手術,她也是焦慮得不行。可她畢竟不是從前那個波可了,在直接與阿喀琉斯見面前,她早就做好一系列準備工作。

    遲早要面對他的,不是嗎?於是,波可先發制人。先來個突然出現,在他震驚未定時,還朝着他微笑。

    “你不是會裝嗎?我也會啊!”

    波可笑得相當燦爛,演技方面多少還是有的。

    不明就裏的德拉馬爾醫生對她的態度很是讚許,與病患良好的溝通,也是很重要的一項技能。

    一旁的師兄師姐們很不習慣,他們算是波可在開羅院區相處最久的了,也沒見過她這麼笑過,怎麼有種好假的感覺啊!

    阿喀琉斯對上波可燦爛的笑容,那雙很好看的眼睛,一時有點失神。但他很快控制好自己的情緒,暗暗告誡自己,提防對方。

    這個時候的他,因爲波可的突然出現,原本想要報復德拉馬爾醫生的想法,臨時加上了一個波可。上次不成功,那麼就這次補上吧。

    波可猜都知道阿喀琉斯不安好心,她在細緻地爲他的雙腿換好藥時,悄悄觀察他的眼神。她一下就抓住了他眼裏閃過的陰險,明白自己又被他盯上了。

    換藥完畢,波可很滿意自己的手法熟練。

    “嘿嘿,好好享受吧,人渣!”她瞧着自己纏得均勻的繃帶,心裏想着,“現在對你這雙腿好些,以後你不能走路時,你還得望着他們興嘆呢!”

    其實,給阿喀琉斯換藥這事是波可自己要求的,早上一來,她就對德拉馬爾醫生表明心事,“老師,昨天手術時臨時有點不舒服,今天我可以彌補嗎?”

    她說得那麼真誠,那樣好學,愛護學生的德拉馬爾醫生當然答應了。

    既然是命運安排的重逢,“好吧,反正我們之間的事也得有個了斷,這次看誰死誰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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