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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幾年,大清並不太平,皇上將泰半的心底都放在了朝政上,如今尚之信與耿精忠已投降,吳三桂之孫吳世璠雖在衡州稱帝,卻難成氣候,又有福建密報,說臺灣鄭經病重,只怕時日多無……朝政並無讓他憂心之事,沒想到後宮已經變成了這般模樣。

    他原以爲宜嬪會和旁人不大一樣,原來,也是一樣的。

    這六宮衆人所求不是名分,恩寵,孩子,就是孃家,好像沒有人一心一意待自己。

    這話雖殘酷,但卻是實話。

    不,不對,先皇后除外。

    哪怕若敏已過世三年,可皇上想起她來仍是情緒低落,不由想起十幾年前的事情來。

    打從一開始,太皇太后是打算讓若敏嫁給皇上爲皇后的,若敏不僅是輔政大臣遏必隆的嫡長女,更是輔政大臣鰲拜義女,模樣出衆,性格落落大方,很得太皇太后喜歡,太皇太后雖未言明,但這在後宮中,乃至於朝堂上是公開的祕密。

    可後來鰲拜自視甚高,貪戀權勢,不願放權,遏必隆以鰲拜爲尊,太皇太后沒有辦法,只能求助於輔政大臣之首索尼,更是命他娶了索尼孫女爲妻。

    哪怕他不喜鰲拜與遏必隆,可斷然沒有讓若敏進宮爲妾的道理,兩年後,太皇太后意圖拉攏遏必隆,想納若敏進宮爲妃。

    那時滿宮上下都是鰲拜的眼線,鰲拜知曉後只提前將此事告知遏必隆,遏必隆不忍見女兒受如此委屈,直說要若敏當着太皇太后的不要鬆口,接下來的事情他與鰲拜自有辦法轉寰。

    一開始說的好好地,可真等着進了宮,若敏見太皇太后問她可否願意進宮伺候皇上時,想也不想,只低頭含笑說願意。

    當時別說太皇太后,連他都嚇了一跳。

    緊接着,若敏進宮。

    那時候太皇太后爲了叫赫舍裏一族安心,叫元皇后安心,哪怕是若敏進宮也只給了個貴人身份,可若敏並無怨言。

    若敏進宮那一日,他曾問過她可會後悔,可她卻說——嬪妾不會後悔,如今不後悔,以後也不會後悔,嬪妾七歲那年就知道皇上以後會是自己的夫君,這麼多年一直沒有忘記過,皇后之位也好,還是貴人之位也罷,嬪妾都不在意。

    當時……他聽聞這話並不相信,可如今想來卻是真的,遏必隆的嫡長女怎麼可能與人爲妾?哪怕這人是天子,也是不能夠的。

    直到現在,皇上還記得當時若敏面上的表情,眼睛裏是亮晶晶的,嘴角帶着笑,很高興的模樣。

    從她以後,再也沒有像若敏一樣傻乎乎的人了……皇上想到故去的先皇后,又是微微嘆了口氣。

    接連着好幾日,皇上心情都不好,並沒有寵幸任何妃嬪。

    已經痊癒的宜嬪自然是火急火燎,說來也是奇怪,皇上向來言出必行,說晚些來瞧她定不會食言,可一直等着她的病好了,皇上都沒有過來。

    宜嬪急得不行,連忙差春喜姑姑出去打聽,不打聽不知道,一打聽嚇一跳,皇上這些日子並未寵幸任何人。

    心裏的石頭雖落了地,可宜嬪卻還是覺得這樣不太行,顧不得身子沒有大好,匆匆恢復到請安的大隊伍之中。

    自先皇后去世之後,後宮後位空懸,如今由佟佳貴妃暫執鳳印,所以天色未亮,一衆妃嬪就忙着去承乾宮請安。

    原先宜嬪是最不願意過去的,暗地裏總說佟佳貴妃這是豬鼻子插大蒜裝象,沒少嗤笑佟佳貴妃不配住在承乾宮。

    自古以來,承乾宮那都是歷代寵妃的寢宮,先頭可住過董鄂妃的,在她看來,佟佳貴妃可擔不起“寵妃”二字。

    但如今,宜嬪還是沖沖往承乾宮趕。

    雖說後宮中的妃嬪們都有自個兒的關係網,但能打聽到的消息也是有限的,幾個女人湊在一塊,消息互通,大概就能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

    不光是宜嬪,成貴人日日也是要去承乾宮請安的,原先每次跟着她過去的是問枝,但今兒初瑾卻是主動請纓。

    成貴人想着她身子骨尚未大好,並不答應,可初瑾卻說:“……主子有所不知,奴婢是不得不露面的,宜嬪娘娘向來是個粗枝大葉的,自己說的話興許一轉頭就忘了,她倒是忘了,可別人卻還記得了,當初那二十個板子打下去,不知道多少人都等着看咱們翊坤宮的笑話。”

    “當着宜嬪娘娘的面,興許大家不敢說什麼,可主子您了?這紫禁城後宮中的人向來嘴碎,說不準奴婢三兩日沒露面,旁人只怕說什麼的都說,說不準還說您已經偷偷處置了奴婢。”

    “奴婢想的是正好藉着這個機會叫衆人瞧瞧,您與宜嬪娘娘已冰釋前嫌,說不準您的日子也能好過些。”

    從前她對成貴人並沒有什麼印象,只覺得這女子很溫柔,可如今看來卻是溫柔過了頭。

    這話說的成貴人眼眶發酸,點點頭:“好,好,就依你。”

    她心裏明白,當初雖說是初瑾的家人花了門路請她照顧初瑾,可這一年的時間來,顯然是初瑾照顧她更多些。

    成貴人帶着初瑾去了承乾宮。

    成貴人雖生了兒子,可依舊是貴人身份,在承乾宮只配坐在下方的繡墩上,初瑾則站在她身後伺候。

    身份越高的人,來的越晚,正好初瑾也趁着這個機會打量打量了這些“老熟人”。

    一個個是生的更好了。

    其實也很正常,古人成親早,滿人尤甚,像元皇后十二歲就嫁給了皇上,那時候自己還是個孩子了。

    尋常妃嬪也是十五六歲就入了宮的,那時候臉上還帶着幾分稚氣,不像如今,大多都是二十出頭的年紀,是女子這一生中最美麗的年華。

    初瑾的眼神不動聲色落在斜前方德嬪的身上。

    她可是知道,德嬪這幾年可是聖寵不衰啊,當初自己去世時,德嬪就已經有了身孕,於康熙十七年十月生下四阿哥胤禛,去年年初又生下六阿哥胤祚。

    祚。

    不僅有賜福的意思,也有皇位的意思。

    雖說皇上當初賜名時沒有第二層意思,可光是“賜福”這層意思就足以叫衆人羨慕非常。

    更不必提宜嬪等人都是在三年前大封六宮時皇上一併晉的位份,唯獨德嬪是皇上在前年單獨冊封爲嬪的,其中的意義又是不同尋常。

    初瑾原以爲會看到意氣風發的德嬪,只是沒想到如今的德嬪與三年前比起來似乎是憔悴了不少?

    難道是德嬪這幾年過的不大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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