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贗品 >第 63 章 part 63
    三爺倒沒勉強他,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溫和之中夾雜着一點感懷:“聽說雙生子的個性大多相反,從你來到夏家,我就常常在想,如果夏月平安長大,會不會像你這麼乖巧。”

    秦陌這才明白,原來三爺每每慈愛親厚的看着他,想到的不是夏夜,而是夭折的小兒子。

    三爺朝他招了招手,他順從的起身上前,作勢挽三爺起身,卻被拉着坐在了三爺身邊。

    三爺單手把他攏在臂彎裏,垂眸看着他胸前的無事牌,輕輕嘆了口氣:“我兒福薄,這寓意平安無事的誕生禮沒爲他求來平安,若不是怕用出自一塊玉料的牌子做隨葬品對小夜不好,當年就叫他戴走了。”

    秦陌把垂掛在胸前的玉牌託在掌心裏,託在三爺面前。

    “玉這東西,無論雕成多精美的配飾,放在盒子裏都是死物一件,只有常年戴在身上,由人養着,它纔有靈。”三爺把晶瑩剔透的玉牌拿在手裏摩挲了幾下,又幫他放回了衣服裏,“戴着吧,你養着它,它就會奉你爲主,爲你消災擋禍。”

    秦陌乖順的點頭。

    三爺笑了笑,那些遺憾感懷便在這淡淡一笑間消散了,眼裏只餘溫和:“一轉眼你來夏家都兩年多了,雖然你我本無父子緣分,但你替我那不孝子盡了兩年孝是真的,你爲我消解了一場要命的禍事也是真的,這麼看,我們這份外力促成的父子緣也算有幾分真了。”

    秦陌不知這位心思不可捉摸的上位者意欲何爲,不敢隨意應和,便靜靜聽着。

    三爺握住少年不自覺蜷起的手,眉間眸裏都融着溫和的笑意:“三爺送你份禮物吧,你有什麼想要的嗎?”

    秦陌楞了楞,而後想了想,很是貪生怕死的想到了關鍵時刻可以保命的丹書鐵券,心裏哭笑不得,面上一派恭順:“三爺安排就好。”

    三爺應好,拍一拍他的手背:“乖孩子,三爺不會虧待你的。”

    翹頭案上的座鐘不疾不徐的敲過十一聲,藉着添茶進來的馮中恭聲提醒三爺,明天上午他還有個茶約,三爺便去休息了。

    秦陌不貪心,但被告知有禮物,回去還是忍不住猜測了一下,三爺要如何不虧待他。聽說三爺馭下恩威並施,從不在錢財方面吝嗇。秦陌估計三爺送他的,或者說賞下來的,多半是房子之類,那樣等真太子學成回國,他這個假太子功成身退,便不愁無處棲身了。若念着他年前誤打誤撞幫三爺消解了那場險些被當場新年禮花放了的災禍,再厚待他幾分,也可能是一套宅子。

    哪知三爺說過就像把這回事給忘光了,直至時間總是不及工作多的龍一抽出時間,回帝都看望父親,順便接秦陌回家,秦陌連塊砌牆磚都沒收到。

    秦陌自然不會不知情輕重的跟三爺說,您答應送我的禮物還沒落實呢。三爺和龍一小飲閒談,秦陌就不多言不多語的坐在旁邊喫東西。三爺不像龍一,先嫌小孩不乖跟他耍性子,又嫌小孩乖的刻意謹慎和他有了嫌隙,只看秦陌乖巧安靜的坐在那喫東西,三爺眼裏便滿是溫和喜愛,席間又提起了讓秦陌回來上學的事。

    雖然三爺只是隨口一提,話中沒有絲毫命令意味,秦陌還是緊張的望向了龍一。他怕龍一誤會他因爲這段時間的不愉快不想留在西庫迪了,央着三爺讓他回帝都,他更怕從不違逆三爺的龍一一口答應下來。

    龍一淡淡的瞥了秦陌一眼,對義父說他也有此打算,畢竟家教再用心也不及適於備考能起激勵作用的學習環境,又道執教的朋友給他推薦了幾所師資不錯的高中。

    聽他提到的那幾所學校都是西庫迪的公立重點,而非富家子弟傾向的貴族學校,三爺笑說難怪孩子交給他教格外聽話,原來訣竅是捨得,這樣也好,免得再嬌慣出一個任性妄爲的小太子。

    秦陌這才鬆了口氣,等到父子倆談起集團的事,他就先回去了。

    龍一上次回家還是受傷之前回總部開會,來去匆匆的,也沒容得回家坐坐,會議結束和三爺吃了頓飯就去趕飛機了。父子倆數月不見,中間又出了場險事,三爺便留義子多坐了一陣。

    龍一從北院出來的時候已經月升中天,越到夜裏越精神的奇奇出來閒逛,不巧撞見龍一,三蹦兩跳的上了牆頭。也不知道龍一想到了什麼,停在那裏看了半晌,這才邁步進了院子。

    後院裏燈火朦朧,映下一地斑駁的樹影,秦陌坐在石桌前,出神的看着一隻繞着壁燈打轉的蛾子,心想真傻,鑽進去你就去被烤熟了,龍一都走到他身後了他才察覺。

    龍一問他在看什麼,他擡手指了指那隻仍不死心的蛾子:“看它犯傻。”

    龍一掃了眼石桌上已經燒盡的檀香,把坐在這裏喂蚊子的小孩拎起來,聲音裏透出一點無奈般的嘆息:“你不傻,機靈的都讓爸爸頭疼了。”

    秦陌偷覷的臉色,又輕輕吸了吸鼻子,alpha信息素裏混着白酒的味道,估計他喝了不少,進屋先倒了杯茶給他解酒。

    龍一看他那副恭順規矩的模樣就頭疼,隱隱皺起眉目間也現出了無奈之色:“你躲那麼遠幹什麼?我能吃了你?”

    秦陌越發確定這人喝了不少,既不敢招惹他,也不敢違逆他,在他下首的單人沙發上坐了下來,猶豫着要不要跟他解釋,不是自己主動要求回帝都的。

    時逢七月酷暑,喝了酒更顯燥熱,看這孩子也覺得上火,龍一略顯煩躁的扯了扯領口:“我還不夠慣着你嗎?你要什麼我沒給你?說你兩句就跟我隔心了,你自己說,我這是養了個什麼?”

    秦陌也有點冒汗,不是熱的,而是忍不住緊張,背後冒汗,指尖卻有些僵硬發涼,訥訥道:“反正不是白眼狼。”

    龍一有點哭笑不得,纔要說你不是白眼狼是什麼,就聽他說:“不是我要求回帝都上學的,三爺提的時候我也沒答應。”

    他不是不想回帝都上學,而是不想離開龍一。哪怕他不敢再自視甚高的將龍一當做庇護他的家長了,龍一嚴厲起來還沒有三爺寬容好說話,他還是念着龍一的好。善待過他的人太少了,龍一是少有的其中之一,所以即使龍一把他放在身邊教養,給他規劃未來,只是一種移情行爲,他真正想放在身邊照顧庇護的是夏夜,他也卑微的渴望着,珍惜着。

    龍一知道這事不是他主動要求的,喫飯的時候就看出來了,聽他生怕被誤會似的跟自己解釋,也不知該爲他這不必要的慎重無奈,還是該爲兩人之間的隔閡還沒深到這孩子要避開他的地步稍感安慰,語氣倒是緩和了下來:“我叫你不要感情用事,不是叫你事事慎重處處小心。”

    “我知道。”青春期的小omega敏感極了,龍一的神情語氣緩和下來,受情緒影響的信息素不再煩躁的浮動,緊張到脊椎崩成一條線的秦陌就跟着放鬆了幾分,猶豫而挫敗的坦露,“我只是……我只是不知道自己怎麼做才能讓你滿意。”

    龍一終於意識到哪個環節出了問題,不是秦陌做的不好,而是他對這個孩子提了一個矛盾而無理的要求。他一邊盡力保全秦陌那份天真率性,一邊要求他成熟懂事,知深淺知進退,強人所難而不自知。哪有人能在保留着孩子的天真坦率的同時,通曉人情世故,以成年人的身份準則爲人處世?這本身就是自相矛盾的,他自己都做不到,憑什麼要求秦陌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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