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贗品 >第 64 章 part 64
    瞧瞧他都幹了些什麼?自詡年長慮事周全,自以爲在爲孩子着想,將自己的意願強加給對方,從未想過他提出的要求合理與否。孩子向他抗議,他要他別那麼多想法和意見;孩子不再作聲,儘可能的迎合他的心意,他又覺得他有所保留了,不親近他了,甚至把兩人之間的隔閡歸咎於孩子不解他的苦心。

    認識到這些的龍一不得不承認,他真的不如高考狀元的工人父親開明,人家雖碌碌無爲,但勝在有自知之明,而他自以爲是的讓自家小孩都不知道如何面對他了。

    “你已經做的很好了,不用刻意做什麼讓我滿意。”龍一把被自己不經意間爲難到不知所措的少年拉到身邊,神情語氣全都溫和了下來,“之前是我對你要求太高了。”

    秦陌愣愣的望着他,烏黑光潤的眼珠嵌在胭脂暈開般的淺粉裏,眼神澄澈而迷惑。

    “你才十八歲,感情用事,顧及不了太多,這些都是正常的。”龍一拍了拍他的手背,再把得到肯定仍在茫然裏琢磨不清不敢肯定的少年環進懷裏,“我龍一的孩子也不需要顧及那麼多。”

    alpha的肩膀寬闊而硬朗,就像能將雛鳥完全護住抵擋所有風雨傷害的羽翼,秦陌被護在那強大的爲他張開的羽翼之下,終於從那些琢磨不清不敢確定的裏抓住一點頭緒——十八歲的不是夏夜,而是他秦陌,他不必絞盡腦汁的去琢磨這個人的心思,再小心翼翼的迎合他,避免惹他不快遭他嫌惡。因爲他所渴望的、診視的、甚至於貪圖的,不是他借這副從夏夜那裏復刻來的皮囊偷來的。那些東西本來就是給他秦陌的,給予他這些的人願意像父親庇護自己的孩子那樣庇護他。

    原來人不是隻有在難過的時候纔想哭,高興的時候也會,現實裏真的有喜極而泣這種事,而且比難過的想哭更難剋制。

    秦陌覺得一個出生就被拋棄的孤兒,在經歷了那麼多坎坷磨難之後,忽然被告知,從今以後你不再是一個人了,跌倒了我會扶你起來,害怕就躲在我身後,剋制不住滿心的高興、感動、激動,從而喜極而泣,是人之常情,完全可以被理解。

    可真的把這番“人之常情”情不自禁的流露出來,他還是覺得不好意思,便垂着臉盡力剋制。龍一誤以爲孩子委屈了,越發溫和的拍撫安慰,終於把秦陌的眼淚哄下來了,鼻酸眼熱金豆成串,決堤似的爬了滿臉,最後一頭埋進他懷裏,抱着他的脖子嗚咽:“你不早說,我還以爲……還以爲……”

    此前端着一張不容置喙的臉勒令他不要那麼多想法和意見的老派家長還真想聽聽他怎麼想的,都以爲了些什麼,可他忙着泣不成聲,哭溼爸爸的襯衫,沒能“以爲”出來。

    好不容易控制住失控的眼淚和情緒,他又爲自己失態成這樣羞愧了,抽抽噎噎的說:“別、別告訴小夜,他該笑話我了。”

    孩子也是要面子的,很多時候比成年人自尊心還強,這點認識到自身錯誤力求做個好爸爸的家長必須理解,龍一也有心維護兒子那可憐的自尊心,奈何他好不容易把抽噎聲壓下去,又忍不住打了個哭嗝兒,簡直既可憐又響亮。

    龍一那喜怒不形於色的極品護甲慘遭破防,雖然只是一聲短促的輕笑,笑聲裏也無嘲笑意味,還是刺激到了自覺丟臉的小孩,直接從哭唧唧炸了毛,紅着一雙兔子眼質問他有什麼好笑的,他小時候沒哭過鼻子嗎?說好的喜怒不形於色的呢?勒令他馬上控制一下,再笑就變成白眼狼咬他,以後慫恿他親兒子拔他氧氣管!

    再遭拔氧氣管警告,龍一的表現也沒比之前淡定,不僅沒把他的極品護甲撿回來,還將原本矜持剋制的低笑加劇成了忍俊不禁,嫌他家小孩炸毛炸的不夠徹底,火上澆油似的。

    秦陌於是徹底惱羞成怒了,轉瞬間從紅着眼哭唧唧的小兔子變成了潑猴,張牙舞爪的撒起了潑:“夠了!再笑我真的翻臉了!”

    虧得有龍一生日那晚的前車之鑑,被惱羞成怒的炸毛聲引來的小濤沒有直接衝進來,在門外聽了半晌,確定龍一沒動氣,不會把撲上去捂他嘴的熊孩子按在腿上揍一頓,深諳獨善其身的李總管便彷彿不曾來過似的回廂房睡覺去了。

    龍一不動氣不是爲自己不合時宜的笑出聲音心虛抱歉,而是覺得他張牙舞爪撒潑也比這些日子的小心翼翼來的令爸爸舒心。等他蹦躂的差不多了,龍一才把他抓過來,坐在那裏跟羞惱到武力值都提高了的小崽子拆了兩招,最後用桎梏的力道把他憤怒的小臉按在了肩膀上:“別撒潑了,接着哭吧。”

    秦陌掙了幾下沒掙脫,也就省下了那點蚍蜉撼樹的力氣,一邊在他肩膀上蹭鼻涕一邊氣哼哼的嘟囔:“有那麼好笑嗎?你就不能控制一下?沒看我正感動着,非要破壞氣氛,什麼人啊?”

    看他不撒潑了,估計也感動不起來了,龍一就鬆開了按在後腦勺上的手,抽了兩張紙巾給他,小崽子非但不領情,還挑着下巴一臉惡意的說:“蹭乾淨了。”

    龍一看了看自己又是眼淚又是鼻涕的襯衫,再看他那張眼睛鼻子紅成一團的小臉,終是捨不得說揍他,只擺手趕他去洗洗他蹭乾淨的臉。

    秦陌把揉成一團的紙巾扔進菸灰缸裏,回屋洗了把臉,嘟囔着“嚇的我晚上都沒喫飽。”抱了一堆零食出來,邊拆包裝邊哼哼着嘀咕:“好意思問我要什麼你沒給,跟你要一百回工資了,你發給我了嗎?買零食的錢都是我太子哥哥給的。”

    龍一剛從雪茄盒裏拿了支雪茄出來,聞言手裏的雪茄剪一頓,擡眸對上他怨念的小眼神,竟是被氣笑了:“手裏沒錢你都能作出花來,手裏有錢還了得?你也別不承認老子慣着你,不信你去問問你太子哥哥,他無理取鬧的時候,我是怎麼收拾他的。”

    做哥哥的寵弟弟不假,但哥哥對弟弟的容忍度也不是沒底線的,夏夜也不是爲此捱過收拾。要不是小太子從小就病病歪歪,禁不住狠揍,他那身臭毛病說不準能被他哥打去一多半。

    秦陌雖沒親眼見過他收拾夏夜,但見過他審問謀害三爺的老趙,還聽歐文那個碎嘴子說過他親手教訓不聽話的手下,據說他用雪茄剪剪掉了那人三根手指,既兇殘又淡定,簡直是人狠話不多的典範。再看他手裏的雪茄剪,秦陌不禁有點打怵,忙將怨念的小眼神收回來,埋頭拆果凍。

    龍一哪裏知道他那盛着太多想法的小腦袋裏又再琢磨什麼?看他又低眉順目的收斂了起來,無奈道:“別再乖給爸爸看了,沒看爸爸都看上火了?”

    秦陌叼着果凍看他一眼,吸溜一聲把果凍吸進嘴裏,嚼嚼嚥下去,端坐起來一本正經的說:“您知道您那張冰山臉大多時候沒有表情給人察言觀色,所以我只能靠直覺和嗅覺,它們告訴我,爸爸心情不太好。我希望您心情好起來,那樣大家的日子都好過,結果我越努力乖給您看,您心情越不好。我壓力很大的,如果我真的是隻貓,估計壓力大的都掉毛了。”

    龍一哭笑不得,把剪開的雪茄和雪茄剪一併丟回了盒子裏,朝貓兒子招了招手:“過來,跟爸爸說說,你乖給爸爸看的這些日子‘以爲’什麼了?”

    秦陌已經冷靜下來,哭暈的腦子找回來了,開個果凍的工夫就把利害分析了出來,於是將第二顆果凍吸進嘴裏後搖了搖頭:“不重要,都過去了。”

    別以爲你擺張開明的慈父臉,我就會不知死活的湊上去老實交代。真的一五一十交代給你聽,你準罵我白眼狼,養不熟,還會遷怒我老師,扣他一頭無事生非、擾亂超綱、有心謀逆的罪名,把他發配到戰亂國家去守倉庫以儆效尤。關鍵是憑他那萬年不做人的尿性,必須反咬我一口,叫我也沒好日子過。所以你死心吧,打死我也不會老實交代害人害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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