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凢剛離家的半個月裏幾乎每天都要和父子倆視訊,以防廖小安因爲爸爸不在身邊不適應,整天吵着找爸爸,把親爹吵煩了挨頓揍,順便勸一勸影不要逞強,隔壁老龍非要給他們當牛做馬,就給他個機會,別委屈了自己和孩子。
影倒是想拒絕,奈何老龍不給他機會,歐文被派去旅店做義工了,活到現在也沒做過幾件好事的龍總迷上了做好事不留名,往往影剛服侍着小少爺用過早膳,他就把採購回來的新鮮食材放門外了;影收拾完帶小少爺去旅店轉轉,回來看到院子掃的乾乾淨淨,門廊下還整齊的碼放着劈好的柴;影還在猶豫要不要花幾百通幣買棵雲杉扛回來,再花上大把時間去裝點它,工人就開着貨車把樹和全套飾品送上門了,手腳麻利的將樹固定好,裝點完院子,揮揮手不帶走一元小費,因爲做好事不留名那位已經給過了。
當然,該露面的時候龍總還是露面的,平安夜的前一天,他來敲門,想抱着盧卡斯把伯利恆之星掛到聖誕樹上,盧卡斯還算給面子,沒拒絕,但他以爲是他在幫蘇蘇忙,幫完忙吭哧癟肚的說不客氣,龍總趕緊補了句謝謝。
龍總還要每天隔着柵欄和他兒子道早午安,感覺還挺溫馨的吧?事實上畫風詭異極了,龍一在院子那邊面無表情的打招呼,盧卡斯在這邊面無表情的苦惱,蘇蘇怎麼又跟他縮話?不知道縮話很累的嗎?
影看着他們互動,唯一的觀感就是,遺傳基因太強大了。
聖誕周後,培訓班開課了,再加上時差的關係,廖凢就沒時間每天和父子倆視訊了。盧卡斯卻已經養成了每天線上和爸爸見面的習慣,廖凢不聯繫他們,他就抱着pad讓影幫他發視訊,影說不能打擾爸爸上課,遭到拒絕的小傢伙便不高興了,板着小臉戳pad。影轉移他的注意力,讓他看動畫片,或是陪他玩玩具,也就哄住一時,看完動畫片他又想起來了,抱着pad跟在影屁股後面打轉,不達目的不罷休。
影也心疼兒子,別說盧卡斯還這麼小,又把廖凢視爲親生父親,當年龍一放他離開龍苑,他那麼大的人了,分別在即心裏都難受的很。可廖凢有自己的生活,盧卡斯必須適應與廖凢兩地分離,由omega父親獨自撫養他。
影還是會幫他發視訊,但次數和時長都在減少,再慢慢轉換成給廖凢發語音消息,廖凢也盡力配合着。
兩歲的孩子說好哄也好哄,說難哄也難哄,他們不通人情世故,不解你的用心良苦,你煞費苦心的幫他適應,他卻覺得你在敷衍他,勉強他,爆發是早晚的事。
這天傍晚,盧卡斯非要去診所找爸爸,影怎麼說他都聽不進去,到底還是帶着他去了早已歇業的診所。
盧卡斯看着已經改換門頭的早餐店,不相信它是爸爸的診所,以爲影在騙他,拉着影的手讓影帶他去爸爸的診所。
影抱起他走進隔壁的咖啡館,讓他也認識的店員作證,店員說那裏就是廖醫生的診所,不過廖醫生已經不在那裏上班了,讓他回家去等爸爸。
天已經黑下來了,外面這麼冷,店員自然順着影的話哄他回家,未曾想這孩子認了實,以爲回家等一陣爸爸就會下班回來。
父子倆回到家裏,他不讓影關門,搬了個小凳子到門口,坐在那等爸爸回家。影怕他凍感冒,費了半天口舌他才讓影把門關小一點。影拗不過這個小倔驢,便用脫下來的羽絨服將他裹嚴實,叮囑他就在這裏等,不許出去,去了廚房做晚飯。
晚飯做好,盧卡斯卻不肯進去喫,要等爸爸回來一起喫。影耐着性子哄了半天,他仍然不買賬,終於把影的耐心耗光了。盧卡斯見他去關門也急了,兩隻小手扒着門板喊:“等爸爸!”
“等!”
“盧卡斯,我再說一次,放手!”
盧卡斯不做聲,使勁扒着門板不讓他關。
影一把將他抱了起來,哐地把門摔上,轉身往裏走。
盧卡斯使勁蹬踹掙扎,眼圈跟着紅了,帶着哭腔喊:“放開!你要,等爸爸!”
別看他小小一隻,拼勁折騰起來也沒那麼好控制,影就像抱着條搖頭擺尾的大馬哈魚,成天練沙袋的手也無處施力了。
從小就不愛哭的酷崽崽忽然“哇”地一聲哭了出來,影以爲自己弄疼他了,連忙將他放下,半跪下來查看他傷到沒有,他不管不顧的掙開被影握住的手,從影胳膊下面鑽過去,哭着衝回玄關去扒門把手。
影忙起身去追,卻見他兩手將門鎖扒開,順着堪堪敞開一尺的門縫鑽了出去,急道:“站住!”
盧卡斯出門就被截住了,循着父子倆爭吵聲過來的龍一就在門外,張手將這條哭着跑出來的娃娃魚捕進了懷裏。
緊跟着追出來的影還沒來得及爲兒子被攔住鬆口氣,拼命掙扎的盧卡斯的就啪地把小手揮在了龍一臉上。
“盧卡斯!”影都懵了,兒子打老子不會天打雷劈吧?
“沒事。”龍一攏住他揮舞的小手,竟然笑了,“好小子,比你爸小時候還混蛋。”
“你說他捎帶我幹嘛?我可沒打過你臉!”
“嗯,你沒他混蛋。”
“混蛋也是隨你!”影脫口而出,說完才覺得這話不妥,閉了嘴,伸手去接那個小混球。
盧卡斯兩隻小手被困着,踢踹也不頂用,情急之下照着龍一胳膊就是一口。龍一出來的急,沒穿大衣,羊絨衫也沒多厚,這一口咬的頗實在。
龍一這次笑出了聲音:“你隨的還挺全面。”
影羞惱的瞪他一眼,擎着勁拎住了盧卡斯的小脖子:“撒嘴,當心錛了你的狗牙!”
咬人不撒嘴的小混球這才鬆開牙關,臉上掛着淚痕喊:“放你,下來,你要……”
影頭疼的不行:“你要找爸爸,我知道了,我帶你去找行嗎?”
盧卡斯眨了下眼睛,眨下兩顆大金豆,掛着兩管鼻涕朝影伸出手,抽噎道:“走,開你車……”
影接過他,邁步下了臺階,朝車庫去了。
龍一跟了上去,卻是笑不出來了:“你帶他去哪?”
影把盧卡斯放在他的大皮卡上,說了句等着,從車庫進了屋子,半晌把接通視訊的pad拿出來,塞給了盧卡斯:“你爸來了。”
帝都已經是午夜了,屏幕那端的廖凢身穿睡衣,臉上惺忪未退便哄起了兒子:“寶貝,想爸爸了?”
盧卡斯還委屈着呢,要哭不哭的癟着嘴說:“影的騙你,不要你,找爸爸。”
影把一起帶出來的羽絨服給他裹上,在他小腦袋上拍了一下:“舌頭都捋不直還告狀,你問問你爸,我犯得着騙你嗎?”
盧卡斯不理他,等着爸爸給自己做主。
廖凢道:“爸爸說他,讓他給你道歉,乖,別生氣了。”
盧卡斯這才擡起小腦袋看向影。
影翻了個白眼:“真是對不起啊,我居然騙了你,我明明可以揍你的,爲什麼要騙你呢?我錯了。”
龍一想笑又笑不出來:“你進去吧,我看着他。”
車庫門沒放下,零下十幾度的冷風不斷涌進來,影抱着肩膀直跺腳,說話都帶着顫音,廖凢眼裏只有他兒子,龍一卻看在眼裏,這麼看還真是誰的兒子誰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