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影睜開眼睛，看向沙發邊的兒子，發現他光着屁股，“盧卡斯，你的褲子呢？”
“在這。”玩到憋不住才跑去尿尿的盧卡斯小手指向衛生間，努力向父親說明情況，“有噓噓。”
“尿在褲子上了？”
“嗯。”
影嘆了口氣，拖着重感冒的身體爬起來，用溼巾給他擦拭了一下，再拿來乾淨褲子幫他換上，啞聲叮囑了兩句便裹着毯子躺了回去。
“爸爸。”盧卡斯自己玩了半晌又發現了新狀況，這次指向了父親不允許他靠近的壁爐，“沒有了……”
“什麼沒有了？”影剛喫過退燒藥，體溫還沒降下去，實在沒精力猜測兒子想表達什麼。
“……這個。”盧卡斯想不起火這個詞怎麼說了，試圖用小手比劃出火焰燃燒的形狀，一邊詞不達意的努力說明，“噼啪。”
“噼啪？”影那昏昏沉沉的腦袋徹底被弄懵了，“算了，沒有了就沒有了吧，明天爸爸再給你買。”
“不要買。”盧卡斯想說的是買不到，見父親還是不理解，並且閉上了眼睛，用小手去拉他，打算帶爸爸去看，“冷，llama，沒有了。”
雙語環境的弊端就是在孩子一着急就雙語混雜，但總算讓影明白了出了什麼狀況，不是因爲他在發燒才覺得渾身發冷，事實上是壁爐熄滅了，兒子也在陪他發冷，尿褲子說不定是凍的。
影先用毯子把盧卡斯裹起來，再頭重腳輕的出去拿柴。這棟房貸才清零的小洋房也是二手房，原房主雖然給它安裝了壁掛爐，但因爲這裏的燃氣費比木柴貴的多，當初並沒考慮只依靠壁掛爐來供暖，所以壁掛爐的功率和鋪設的暖氣都不足獨立供暖。廖凢買下房子之後便一窮二白了，也沒閒錢去改造，以至於每年冬天都要買柴輔助供暖。
盧卡斯拖着毯子跟了上去，在門廊下俯身拿木柴的影沒看到他，起身一撤步差點踩到他，盧卡斯下意識的後退，結果被拖在地上的毯子絆倒了，影忙扔下木柴去扶他。
龍一等了一早上也沒等到父子倆出來活動，聽到隔壁有聲響，馬上開門出來了，這才知道他們爲什麼沒出門。
龍一原想幫忙壁爐點起來，拿着柴進了屋子就見沙發邊散落着盧卡斯的玩具，空水杯、感冒藥、紙巾盒、盧卡斯的小碗、翻倒的穀物圈，亂糟糟的擺在茶几上，擦鼻涕的紙巾隨意丟在影之前躺的沙發榻下，屋子裏泛着清冷的消毒水味。
龍一把拿進來的柴放下，去玄關櫃找來盧卡斯的羽絨服，給他穿戴好，用毯子將影一裹，抱起大的，讓小的跟上來。
大的抗議，小的添亂，揪着毯子不讓爸爸被抱走，龍一於是放下大的，抱起小的往外走，大的追着小的跑，就這麼被引走了。
這還是影第一次來隔壁，盧卡斯卻常常被歐文師公抱來當寶獻。龍一把他放在他熟悉的兒童房裏，讓幫傭看着他，回身抱起頭重腳輕的影，朝旁邊的臥室去了。
盧卡斯不肯給幫傭帶，要跟爸爸待在一起，推開幫傭拿來哄他的玩具，邊往外跑邊喊：“爸爸，蘇蘇……”
龍一把影放在牀上，回身攔住了要爬上牀的盧卡斯：“爸爸生病了，要休息，你去隔壁玩，有事來找我們。”
盧卡斯不聽，用力推着擋在牀前的龍一：“爸爸，還給你，蘇蘇，走開！”
原來他追上來不是怕被丟下，而是怕影被抱跑了，讓龍一把影還給他。
龍一居然聽懂了，不禁有些好笑：“小崽子，人不大口氣不小。”
還給你？連你都是老子的種，跟老子搶人，你可真敢想。
盧卡斯不僅敢想，還敢幹，推不開龍一就想繞過去，被龍一一把抱起來，小腳使勁蹬踹，急的喊了起來：“爸爸，蘇蘇壞，你要，打他！”
影能說什麼？是的，我怕兒子打老子有報應，自從他甩了你一耳光之後，就嚴令禁止他對你動手了？
影沒理他，啞着喉嚨對兒子說：“爸爸生病了，會傳染給你，你出去玩，等爸爸好一點就帶你回家。”
盧卡斯暫停掙扎，看看龍一，又看向影，不放心把爸爸交給壞蘇蘇的樣子。
“叔叔不會欺負爸爸的，爸爸會打人，叔叔害怕。”龍一煞有其事的哄兒子。
盧卡斯整天看影打沙袋，還曾親眼見過影三兩下制服行竊的扒手，在他心目中爸爸是非常厲害的，猶豫間又聽影說：“沒事的，出去玩吧，爸爸休息一下，睡醒就帶你回家。”
盧卡斯終於鬆了口，龍一把他交給幫傭，回來先給影測了測體溫，影在家裏服用的退燒藥起效了，體溫降到了三十八度以下。
龍一收起體溫計，給他掩了掩被子：“先睡一覺吧。”
影也實在沒力氣逞強了，懨懨道：“盧卡斯早上喫的不多，你給他弄點喫的，家裏有檸檬再給他榨杯檸檬汁，沒有就去我那邊拿維c，碾碎了放在他水杯裏，他自己就喝了。”
龍一在廖凢那裏聽說了許多關於這父子倆的事，但看着那時賴着自己撒嬌耍賴的少年成了這般細心盡心的小父親，心裏仍是五味雜陳。如果自己在他們身邊，像容澤照顧夏夜和鬧鬧那樣照顧他們，他是不是也能像夏夜那樣，即使成了家做了父親，也可以保留那份屬於少年的驕縱任性？而非現在這樣，生着病發着高燒，還掛念着孩子早餐有沒有喫好，帶病照看他會不會將感冒傳染給他。
“放心吧，我會照顧好他。”龍一撫着他發出汗來的額頭，放出安撫信息素，“睡吧，好好睡一覺。”
傭人去準備喫的，龍一便看着申請打老子沒被允許的小混球，用拼裝玩具給他拼小恐龍，沒想到還被嫌棄。
盧卡斯對着龍一拼出來的三角龍搖了搖小腦袋，指着圖紙上的鯊齒龍說：“你要，這個，蘇蘇，醜。”
我要這個，叔叔拼的醜。
龍一被嫌棄笑了，揉了揉他的小腦袋：“臭小子，比你爸還難伺候。”
盧卡斯倒不挑食，幫傭用快煮鍋煮的菜肉粥像漿糊一樣，看着就倒胃口，他也不挑剔，飲食方面很好伺候。
龍一端了一碗給影，讓他喫點東西墊墊肚子再吃藥，生着病沒胃口的影跟喝藥似的喝了幾口，便把碗推開了：“我吃不出味道，喝這黏糊糊的東西犯惡心。”
“你想喫什麼？我出去買。”龍一至今也沒請到廚師，幫傭的廚藝很一般，龍一讓她把粥煮的軟爛一點，想着病人和孩子喝着好消化，她就用快煮鍋壓了一鍋漿糊，粥都做成這樣，做別的也好不到哪去。
“我不餓。”影說着便扯着被子躺了回去，“我再睡一會。”
龍一摸了摸他的額頭，感覺還是燙，拿了體溫計想給他測一下。
“別動我。”影撥開他的手，臉埋進枕頭裏，“我頭暈，看你都想吐。”
小的嫌他醜，大的看他想吐，龍一哭笑不得：“那就別看，把眼閉上，我給你試表。”
影又往被子裏縮了縮，帶着濃重的鼻音咕噥：“不試，試出高燒不退又按着我打針……”
龍一怔了怔，撫了撫他的頭髮，輕聲道：“不打針，睡吧，爸爸在這裏陪着你。”
安撫信息素在牀畔徐徐彌散，彷彿安全而溫暖的羽翼，輕柔的將影納入其下，他便在那安然與溫暖裏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