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夫人這是?”

    正要出門的張紅納悶的瞧了眼趴在牆後的曾如芳。

    突然聽到人聲的曾如芳猛地一轉身,見是一向大嗓門的張紅,她心虛一笑,臉上帶着平日的懦弱,小聲說道:“沒什麼,沒什麼。姐姐可是要出門?”

    她羨慕的看了眼穿戴華麗的張紅,“姐姐這新買的衣服真好看。”

    曾如芳這沒見過世面的模樣大大取悅了張紅,她心說這都是前年的料子了,也沒解釋,笑着受下了。

    不過張紅一向眼尖啥事都不好糊弄,曾如芳眼見她眼珠子一轉,心道不好。

    “呦~這是看上了後門的護衛?”

    張紅順着她剛剛看的方向眯了眯眼,調侃似的打量了一眼,“又高又壯,就是年輕了點。”

    曾如芳怯怯低頭,暗暗鬆了口氣,還好只是誤會這個,若是小寶的事被看出來,她就完了。

    嘖,多少年了,還是這麼無聊。

    張紅撩了撩鬢角的碎髮,昂首扭着腰走了,今天蘭公子可有吹笛子表演呢,她再耽擱,怕是連外座都搶不上了。

    賈凡靠着門邊,百無聊賴的數着地上的麻雀。這後門的看守一向很鬆,他再站個時辰就可以溜走了。

    遠處曾如芳小心翼翼的看着,不知道是不是先入爲主,這臉型,這鼻子,她怎麼看怎麼覺得像。

    只是這麼多年過去了,若是認錯了……她抿了抿嘴,一眼不錯的描摹着那家丁的身影,忍不住熱淚盈眶。

    風吹頭髮簾飄,賈凡撓了撓眉毛上的痣,琢磨着明天怎麼混入轎伕裏。若是給錢吧,口袋空空。若是使點小手段的話,想着他眼中賊光一盛,回過神就見一個老女人站在自己的面前。

    他皺了皺眉,老王爺留下不少夫人,有年紀大的耐不住寂寞,經過他時總愛扔個手絹什麼的。他賈凡自詡翩翩公子,再怎麼也是得白兒那個等級的美女。看着眼前人淚眼汪汪的,賈凡嫌棄的背過頭,使這種手段,也不看看自己那張皺巴巴的臉。

    “是了,這顆眉中的痣。”

    曾如芳喃喃自語,日思夜想的兒子就在眼前,她顫巍巍的伸出手,滿心被彷徨和思念填滿,幾乎沒看見眼前人的神情。

    “你幹什麼!”

    賈凡大喝一聲,驚醒了眼前似乎迷瞪了一樣的女人。

    “小寶,小寶我是你娘。”

    看着他臉上的陌生抗拒,曾如芳顧不得場合,趕緊說道。

    賈凡錯愕的睜大了眼睛,轉而像是接受不了一樣狠狠搖了搖頭。

    “我我有證據,”曾如芳滿手忙腳的從口袋裏拿出一個小小的玉穗,“你也有一個一模一樣的對嗎?”

    他兩年前當掉的玉穗確實是如此,賈凡一怔,從小摸爬滾打的記憶涌上心頭,漸漸變成憤恨,他出口便要質疑,忽然像是意識到什麼,狂喜一瞬間爬上了他的臉。

    “那我豈不是老王爺的兒子?”

    大悲大喜之下,他的面部有些扭曲。曾如芳感受着肩膀上的激動的情緒,心裏一苦。

    好不容易母子相見,想到當年的種種,她嘴皮子抖了抖,最終還是笑着點了點頭。

    太好了,太好了,他就說自己怎麼會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護衛呢!賈凡鬆開手,控制不住情緒般走來走去,他眼中有精光四射,幾乎一瞬間暢想到了美好的未來。

    曾如芳抹了抹眼淚,心疼的看向兒子,總覺得他太瘦了,“娘帶你出去喫頓好喫的好不好?”

    賈凡腳步一頓,此處確實不是一個說話的地方。他瞟了瞟四周,“我們去外邊。”

    兒子自然說什麼都好,曾如芳邁着腿跟上他,路上忍不住又抹了抹淚。她近來年紀大了,老王爺去後,啥也沒留給她,沒錢保養,四十幾瘦巴巴的人像五十幾一樣皮膚鬆垮。

    賈凡一路想了許多,坐在曾如芳對面耐着性子聽她絮叨許久,見她還要說些廢話,連忙打斷:“我能不能認祖歸宗?”

    曾如芳聞言一頓,垂下了頭,“當初我看你體格病弱,就沒和王爺說,他只當我流產了。如今穩婆早就無處可尋,沒沒法證明。”

    “怎麼不行!”賈凡拍案而起,他受夠了下人的身份了。明明是該和王爺一樣的待遇,卻爲自己的兄弟當牛做馬了這麼多年。

    “你彆氣彆氣,”曾如芳怕他氣壞了身子,拉着他的手坐下,哽咽的說:“娘會補償你的,你就先當着護衛,等我攢些錢給你在外頭做個營生可好?”

    好好的世子還能給送出去,賈凡心裏暗罵聲蠢貨。他沉着眉思索了一番,看着沒出息的親孃吐了口氣,一切還是得他自己經營,“你先給我點銀子。”

    見他似乎不強求了,曾如芳忙不送的點了點頭,把隨身帶的銀子全部拿了出來,討好的笑笑:“夠嗎,不夠娘再給你拿?”

    掂量了幾下,五兩,不多但差不多夠了。賈凡勉強似的點點頭,有些冷硬的說:“那我先走了。”

    知道他心有怪罪,曾如芳“哎”了一聲,不捨的看着他走出茶樓,低頭拭了拭眼角。

    一晃明日便是清明,知道陶苓要去長安寺,皇后還特意送了本自己親手抄寫的佛經過來,讓陶苓一起帶過去。

    仔細吩咐了桃兒用紅綢裝好,一身素淨的陶苓帶了幾個簡單的包裹出了門。

    院裏栽的桃樹剛落了葉,陶苓一擡眼,見到的便是一個寡白的背影,王爺的背影很單薄,在早春清晨的寒風裏有些蕭瑟,不知看着那光禿禿的樹枝多久了。

    她心下一沉,輕輕叫了聲“王爺”。

    青絲微晃,旬澤淡笑着,如往常一般回了聲“王妃”。

    陶苓鼻尖一酸,王爺怕是都不知道自己眉宇間輕蹙着,縈繞着愁緒。

    她也揚起一抹微笑,像之前幾次一樣自然的接過他的左手,“王爺走吧。”

    餘光裏是陶苓心無旁騖的側臉,被團在溫軟裏的手指微微一顫,旬澤半是新奇半是懷疑的體會着胸腔裏的一絲絲悸動。

    他深深看了眼陶苓,或許她不知道自以爲是露出這種同情憐憫的表情時,有多令人想要碾碎,然後一口一口咬下去。

    “起轎——”

    八個人的隊伍不着痕跡的塌了一腳,帶着帽子的賈凡嘶了一口氣,幾乎要被肩上的重擔壓的垮下。

    怎麼會這麼重,他忍不住齜牙咧嘴。若不是長安寺管理森嚴,他何至於花錢買這個罪受,早早就溜進去了。

    想到那轎伕樂顛顛的接了他這活兒,整整五兩啊,賈凡憤憤不平的喘了口粗氣,他看了眼肩上的轎子,告訴自己再忍忍。

    只要他和白兒和好了,恢復了身份……他幻想着自己也被八擡大轎走進走出,忍不住笑出了聲來。

    桃兒莫名其妙的看了眼發出怪笑的轎伕,低聲督促:“幹好你的活。”

    長安寺就位於京城邊上的長安山上,從王府過去的路線多是繁華大街。

    車廂裏一片安靜,王爺對着玉佩低頭沉思,陶苓大氣不敢喘,只好悄悄掀開一角簾子看着解悶。

    “青棗糕嘍——”

    “糖葫蘆嘍——”

    賣東西的大叔和大娘槓上了,一個賽一個的大聲。有一人舉着個高布簾子站在前面,饒有興致的看戲:“誰叫的大聲,我就買它三兩!”

    嚯這可是大筆生意,兩人更加賣力了,吆喝的花樣十足。正巧轎子走的正慢,陶苓被勾起興趣,下巴都快嗑在窗臺上了。

    “王妃可是想喫?”

    不知道什麼時候,王爺湊了過來。清潤的聲音似乎變得低沉了幾分,帶着濃郁的磁性一下就撩起了耳尖上的汗毛。

    陶苓捂着耳朵,猛地一轉身。王爺的側臉近在眼前,他盯着窗外的小販,認真的詢問。似乎不知道自己的行爲有多麼大的殺傷力。

    搞的她做賊心虛是的。陶苓小臉一紅,梗着臉皮,“想喫。”

    “哦,想喫啊,買。”

    旬澤回身坐好,偏頭撩開簾子吩咐了幾句。

    陶苓也沒心思看熱鬧了,簾子一放,心頭咚咚作響的,總覺得王爺的話有些意味深長。

    “神醫啊,神醫,這腿你一捏就不痛了,哪能收你錢呢!”

    轎子外的動靜傳來,看來是青棗糕的大娘贏了。

    咦,神醫?

    陶苓腦子一機靈,原劇情中後面不就是一個什麼神醫治好了王爺的腿嗎?若是能早些找到,王爺的腿豈不是能早點好。

    她掀開簾子正想再看一眼那人,那神醫卻好似很忙一樣,提着三兩的青棗糕走了。隱約一抹黃布掠過視線,看着那一個“南”字,陶苓暗暗記在了心上。

    “喫吧,”旬澤等她轉過頭來,纔將手上的東西遞過去。

    他一手抓着糖葫蘆,一手捧着青棗糕,直着眼睛愣愣的看過來。陶苓嘴角一揚,覺得有些乖巧的可愛。

    紅果果帶着糖漬的糖葫蘆亮晶晶一看就很甜,青棗糕軟滋滋的嵌着蜜餞。

    王爺也像沾了煙火氣一般,沒有了早晨那樣的憂鬱氣息。這樣纔對嘛,不要那麼悲傷。陶苓笑盈盈的拿過一串糖葫蘆和一袋青棗糕。

    和他家主子一樣,李梁買東西也是闊氣。

    旬澤眨了眨眼,看着剩下的東西一愣,滿臉寫着:“那這些呢?”

    “剩下的王爺喫,”陶苓嘬了口圓圓的山楂球,抽空敷衍了一下,“如今王府空虛,王爺一定不會浪費的對嗎?”

    嘖嘖,她就是這麼一個勤儉節約的好王妃呢。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