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謹川和段虎從包廂出來，便被引到八樓的茶室。
這裏和六樓包廂裏的烏煙瘴氣不同，這裏陳設高雅，意趣深妙，博山香爐裏點着清淡怡人的香，一進來彷彿整個世界都安靜下來。
穿着旗袍的溫婉女子走在前面，聘聘婷婷搖搖擺擺，一路來到其中最大的一間。
方坐下，有同樣服制的女子上了茶，退出去靜悄悄的拉上日式的推拉門。
段虎親自給喬謹川倒了茶，才微微收斂了那不恭的笑容，顯出幾分正色。
“看出來，喬爺不喜歡那種烏煙瘴氣的局，咱們小地方的人粗俗，您也千萬別在意。”
喬謹川微微勾脣，“打開天窗說亮話吧，我不喜歡太兜兜轉轉的做事。”
“喬爺爽快！”
段虎細小的眼睛泛着精明的光，啞聲道：“陸城這塊地方人傑地靈，喬氏的地方選的也精妙，背山面水的，只要開張一定能賺的盆滿鉢滿，剛纔席面上的人您也見過，都是錦城數一數二的企業話事人，這些年大家都賺了不少，講的就是合作共贏四字。”
他笑容愈深，“喬爺是國外留學回來的，入鄉隨俗，人之常情，不需要段某多說了吧？”
喬謹川笑了，掀了掀眼皮，“段局長不必拐彎抹角，說個數吧。”
段虎見他上道，一下子就樂了，他渾圓的身體往前傾着，眼睛裏充斥着貪婪，“段某要的不多，而且段某也只是個收錢的，我要這個數。”
說着伸出短粗的五根手指。
喬謹川挑了挑眉，眼中笑意深深，看的人幾乎要溺死在裏頭。
他說：“倒也不算多。”
段虎原本懸着的心稍稍落下來一些，他收回手，笑得更加恭敬，“是吧，真的不多，以喬氏財團的財大氣粗，這點兒錢不過九牛一毛，根本不會看在眼裏。”
“那……段局長收了錢，喬氏能得到什麼保障呢？”
“嗐，這就好說了，合作就是自家人，以後喬氏工廠的運營陸城任何人絕不會查手，不論是消防、環保都不會有人找喬氏的不自在，而且陸城各方面都會爲喬氏打通渠道，您也知道國家最近看中實業發展，到時候把喬氏的名額報上去，國家的補貼都絕對不止這個數了。”
喬謹川露出滿意的表情，不同於之前的高冷。
“段局長說的好，好一個合作共贏。”
“那當然，自家人嘛！”段虎見條件達成，鬆了一口氣。
端起茶來剛要喝就聽喬謹川說：“不過……我還有一個要求。”
段虎心中一凜，“您請說。”
他微微晃了晃手中的白釉杯，微微收斂了笑容，再擡頭時眼中閃過一絲不容反駁的光，一股無形到壓迫感隨之而來。
“我要工廠東面那座山。”
段虎蹙眉想了想，試探性的問：“您是說露山？”
“對，就是露山。”喬謹川淡淡的，眼底卻有一抹溫柔，“我妻子是學畫畫的，很喜歡山山水水這些東西，錦城寸土寸金買一座山來建莊園花費不菲，陸城山清水秀最好不過。”
一口一個自家人，喬謹川聽着刺耳，卻只是笑了笑。
以後可別怪他下手太狠，自家人嘛。
事情談妥，喬謹川便沒有再回酒局，段虎親自將人送到酒店門口，派屬下送他和陳義靖回去。
待他打開門，一股混合着酒味的香水味撲面而來，讓他有一種回到酒桌上的錯覺。
擡眼，正是塗凌。
段虎在身後笑的曖昧，“春宵苦短，喬爺好好享受。”
待那輛路虎巔峯走遠，段虎臉上的笑容才逐漸收回來，露出一絲得意來。
“什麼喬氏太子爺，我以爲多難伺候呢，幾句話就老老實實的繳了械，在虎哥的地盤多強的龍也得給我趴着！”
屬下自然少不了一頓恭維吹捧，段虎的下巴擡的更高。
他囑咐下屬，“明天去把露山的買賣合同準備好給喬謹川送去，價格不用太高，一座荒山罷了。”
屬下不解的說：“他要露山那座荒山幹啥，種啥啥不長，光禿禿的一座山，咱們陸城也沒聽說有金礦銀礦啥的。”
段虎輕蔑的瞥了他一眼，“你懂個屁，他們有錢人就講究風花雪月，我巴不得這座荒山趕緊脫手呢，又不是咱們自個兒的山！沒本的買賣白送的錢你不要？”
屬下當即嘿嘿笑起來，“要要要，當然要！虎哥好本事，既能談妥喬氏出錢，還能順手大賺一筆！”
“學着點兒吧，狗東西。”
“是是是。”
回去路上喬謹川打開了車窗，夏末的夜風灌進來總算沖淡了那令人作嘔的混合香水味。
被晾在一旁的塗凌臉上露出一抹嬌笑，“我早就聽說過您的大名，仰慕已久，想不到能在這小小的陸城見面，是塗凌的榮幸。”
喬謹川完全置若罔聞，歪頭看着窗外。
路燈的光斜斜的照進車裏，一道一道的在他臉上略過，那近乎完美的側臉輪廓，線條流暢的下頜線，以及脖子上鼓起的喉結，甚至他隨意放在膝上的手指，沒有一處不在吸引着塗凌。
她並沒有退縮，反而接着說：“我知道喬爺您身份高貴，看不上魚龍混雜的娛樂圈，今天來這裏也並非我的初衷，誰會甘心做個陪酒的呢？無非是聽說您這裏……”
塗凌垂下眸子，聲音低柔：“我推了幾個很重要的通告也要來，我不求有幸能和您發生什麼，能看您一眼，我也就得償所願了。”
一番柔情訴說，迴應她的只有獵獵的夜風。
車子裏陷入一片沉默之中。
直到抵達喬謹川所在的酒店樓下，喬謹川才用餘光瞥了眼塗凌，對坐在副駕駛上的陳義靖冷聲吩咐道：“把塗小姐安全送回去。”
說完便打開車門，邁開逆天的大長腿下車。
塗凌不甘心錯過如此難得的機會，情急之下趴在車窗上喚道：“喬先生，我、我什麼都不要，就讓我陪您說說話好嗎？否則段虎不會饒了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