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香嫋嫋中,茶道師將泡好的茶倒入三位貴客杯中,微微頜首,起身離開。
楊重站在花梨木月洞門一側,時刻警惕着周圍的異動。
屋子裏很安靜,墨昀先開了口。
“聽說你們來了錦城,我就猜到你們會來找我,畢竟,小寶兒最在乎她姐姐。”
俞寶兒望着面前雙頰凹陷,消瘦陰鬱的男子,想到的竟是墨昀當初在喬家老宅救她時的模樣。
蒼白,眼睛卻亮的驚人。
可眼前的墨昀,那雙眼睛死氣沉沉的,笑容也顯得那麼勉強。
“我姐姐也已經開始新的生活,你也已經和金家大小姐結婚,你爲什麼還要來糾纏她?”
墨昀晃着手裏的茶杯,沉沉的說:“我也不知道,這段時間我做夢總會夢到歡兒還在我身邊的時候。”
“夢裏她還大着肚子,興沖沖的跟我說,寶寶調皮又踢她了,她還說,等生完孩子就要搬出去住,再也不回墨家,問我願不願意一起走。”
“我想說我願意,可是夢裏的我怎麼都張開嘴,說不出半個字,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她抱着孩子頭也不回的離開我。”
他深深嘆了一聲,腰好似又彎了幾分。
“有時候還會夢到她和孩子渾身是血的站在我面前,我想過去抱抱她,卻發現自己被鎖鏈鎖着,根本動彈不得。”
“越臨近思凡的生日,歡兒出現在我夢裏的時間就越多,我可以控制自己的情緒,控制着自己不去想她和孩子,可是夢裏的事怎麼控制得了,我想,也許這就是我心裏最真實的聲音吧。”
俞寶兒緊緊的攥着喬謹川的手,壓制着內心的火氣。
“所以,你認清了自己的心意就跑來煩我姐?你這種行爲除了讓你自己高興,又對得起誰?”
喬謹川的手落在她的後背上,輕輕的安撫着。
“說好了不許生氣。”
今天出門前他再三叮囑過,生氣解決不了問題,今天他們就是來解決墨昀這個麻煩的。
他的聲音語調把炸毛的小兔子給捋的順順的。
俞寶兒輕哼一聲,捧着茶杯小口小口的抿着,一雙大眼睛氣呼呼的瞪着墨昀。
茶室是榻榻米形式,沒有靠背,擔心小妻子坐久了腰疼,喬謹川便將胳膊撐在她的後背處,這樣她就可以往後靠着他的胳膊。
俞寶兒沒發覺他的小動作,倚靠着他似乎已經已經是她身體的下意識反應。
從第三者的角度看來,兩人幾乎是貼在一起的。
看到兩人的互動,墨昀百感交集,對喬謹川感慨道:“小寶兒被你照顧的很好。”
“身爲丈夫,當然要照顧好自己的妻子。”
喬謹川不鹹不淡的丟下一句,黑眸沉沉的看着他。
“你真的要離開墨家?”
墨昀捏着杯子,緩緩的點頭,“對,爲了權利拋棄人性,我終是做不到父親那般決絕。”
俞寶兒將信將疑道:“你真的能丟下墨家的榮華富貴嗎?而且你還是金家的女婿,金家會輕易放過你?”
喬謹川贊同道:“寶兒說的對,就算你有心改正,恐怕也沒那麼容易脫身。”
“墨家手裏的年度項目環球電影城,據說耗資巨大,其中金家的投資就佔了百分之四十,你要離婚可不是隨隨便便一句話的事。”
最後,他下了結論。
“你要離開墨家的控制,唯一的方法就是死。”
提到死這個字,俞寶兒眸子閃了閃。
墨昀蒼白的笑了。
“你以爲,我這樣行屍走肉般活着跟死了有多大區別?”
他放下茶杯,佈滿紅血絲的眼睛裏透出幾分決然。
“麻煩幫我跟歡兒轉達一句,我會處理好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再來找她,到時她肯不肯原諒,我都會留在她和思凡身邊。”
“寶兒告訴她,不用爲了躲我隨便找個男人結婚,那樣的人,配不上她。”
說完又自嘲的勾脣,“當然,我也配不上。”
離開的時候,俞寶兒先坐進車裏。
關上車門,喬謹川踱步來到不遠處的墨昀面前。
墨昀遞給他一根菸,喬謹川涼涼的瞥了一眼,沒接。
“你知道我從不抽菸。”
“那我也不抽了,省的粘在你衣服上,小寶兒不喜歡。”
墨昀把煙收起來,看了眼前面停着的白色賓利,他嘆道:“你當初爲了寶兒能夠捨棄經營百年的家族企業,我很佩服你的勇氣。”
喬謹川勾脣,“錢沒了可以賺,心愛的女人可就這一個,現在的你應該深有體會。”
墨昀苦笑,“是。”
“我五歲的兒子都知道做錯事就要接受懲罰,你,好好想想吧,在此之前不要出現在俞家人面前,以免給他們帶來麻煩。”
若被金家和墨家知道他的所作所爲,恐怕會平添一些麻煩。
他們遠在津市,總有照顧不到的時候。
墨昀習慣性的去摸煙,又把手收了回來。
“知道了,謝謝提醒。”
喬謹川點了點頭,“行了,趕緊回京市吧,我還得回去陪老婆孩子,沒空爲了你浪費時間。”
墨昀不禁羨慕,“小寶兒是個寶貝,好好待她。”
“用你說?”喬謹川涼颼颼的瞥他一眼,“走了。”
待車隊浩浩蕩蕩的離開,一名屬下來到墨昀面前。
“老爺打電話催您回京市,咱們動身嗎?”
墨昀站在茶舍的廊下,方纔與喬謹川夫婦說話染上的那一點點人氣此刻再次煙消雲散。
他眉目逐漸恢復了陰沉,淡漠的沒有一絲熱度。
“走吧。”
回去的路上,俞寶兒一直悶悶不樂。
喬謹川知道小妻子在想什麼,吩咐陳義靖把車子開進市區。
俞寶兒詫異道:“大家還在等我們喫晚飯呢。”
他摸了摸她的頭髮,溫聲說:“不着急,先帶你去個地方。”
“額?什麼地方?”
喬謹川搭在她肩頭的手捏捏她的耳垂,神神祕祕的說:“保證你喜歡。”
“幹嘛神祕兮兮的?”
鎮長聽了,頓時輕吁了一口氣,一衆鄉紳也都一個兩個心裏大石頭落地。當即,馬屁不要錢似的競相拍了過來。.七
“九叔不愧是九叔,就是厲害!”
“……”
“九叔就是咱們任家鎮的定海神針啊!”
“……”
“九叔不愧是茅山弟子,道法就是高超,我建議……”
一衆鄉紳拍馬屁的功夫,當真是超凡脫俗,一個兩個,張口就來,好像都不用過腦子。
“唉……”
九叔卻是微微嘆息。
“怎麼,九叔,難道這件事還有什麼隱患不成?”
鎮長見了,心裏一沉,連忙問道。
“是啊,九叔,這……該不會還有什麼變故吧?”
有留心九叔神色的鄉紳,也趕緊追問。
由不得他們不謹慎。
這事,終究是關係到他們的身家性命。
“各位誤會了,這件事解決的很是徹底,只是……貧道沒想到的是,那孽畜竟然屠戮了黃宅上百條性命。
貧道當面,卻無法拯救,當真是心中有愧。黃百萬父子,也是遭了這孽畜的毒手,貧道同樣是無法拯救。”
九叔嘆息一聲,面色沉重。
“諸位,這件事並不能怪我師兄的,人力終究有盡。那爲禍的孽畜,乃是一尊準邪神,這種級別的存在,實力單打獨鬥,甚至比我等修道還要強上一些。
從他們手中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