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場高高的牆壁上每隔一段就掛着一盞明亮的探照燈,月色澄亮如水,雲層只有薄薄的一層,幾個透亮的星穿過雲層。
本來有一肚子想要說的話,可是真正見了面,什麼都不說也足夠美好。
邵明月踩着他的影子走,很遠的地方伴隨着飛機起飛的轟鳴聲,然後又安靜下來,能聽到風吹過髮絲拂過臉頰的聲音。
她忽然停了一下,拽着林相思的手。
林相思跟着回眸看她,用眼神詢問怎麼了。
“你可以揹我嗎?”邵明月像個孩子一樣,睜着一雙大眼睛看他。
林相思低笑了一聲,“怎麼比小孩還黏人。”
他這麼說着,卻低下了身子。
邵明月眸光微顫,看着他沒有動作。
“怎麼了?”林相思偏過頭,“還不上來,要我請你嗎?”
邵明月慢慢趴在他後背上,雙手環住他的脖子,和她想的一樣,他的背好溫暖。
她像一根菟絲花一樣緊緊攀附着他。
走了很久一段,邵明月趴在他肩膀上,聽到他加重了一些的呼吸聲,看到他不停起伏的胸膛,她垂下眸子,把視線聚焦在他的喉結。
又過了一會兒,她輕聲問:“我重嗎?”
“你說呢?”林相思彎起嘴角,斜了她一眼,“你自己說。”
他笑起來的時候,其實臉頰邊上有一個很小很小的梨渦,只是太過隱蔽,加上他的笑總是摻雜着其他一些個人情感,很少有這種單純的笑意,所以幾乎沒有人知道他其實有個梨渦。
邵明月還記得自己第一次發現的那天開心了很久,她現在還能會想起他們第一次見面時候那天的心情。
他就像一個英雄一樣,橫空出現。
甚至後來,她總是回想起在車站,她那麼慌亂,走投無路地擡起頭去看那些陌生的人,希望從他們那裏得到一點點的幫助。
其實她也知道把希望寄託在別人身上是不對的,但是軟弱這個詞,彷彿爲她量身打造一樣,她從小到大,每一次失望、每一次被欺負,永遠都在爲那些人找藉口,安慰自己要大度、不計較,歸根結底,只不過是給自己的軟弱加上了一層保護色。
彷彿這樣就能心安理得的告訴自己,我是個善良的人。
但是善良的人,總會失去很多東西。
畫在外婆家裏牆壁上,被鄰居家女孩搶走的蝴蝶結,不知所蹤的小靴子,雨天的時候別人都有爸爸媽媽來接,她每次羨慕地看着他們打着雨傘離開,還有最開始,她養過的但是媽媽不喜歡被強制送人的狗,那個因爲弟弟喜歡被拿走的皮球。
很多她珍愛或者沒有擁有過的東西,被她以這種形式記錄下來。
外婆以爲那是小孩子要把自己喜歡的東西藏起來,其實不是的,她只是在告訴自己,她失去過什麼東西,後來失去的東西太多,那些畫卻就畫到了那裏。
那樣銳利那樣咄咄逼人,一下就迷暈了她的眼睛。
那天晚上,她在外婆家的牀上輾轉反側。
如果這一次她依然不夠勇敢,如果她總是把這種東西歸結爲命運,想到這裏,邵明月的眼眶微微溼潤,她摟得更緊了一些。
林相思隔着衣服感覺到了肩膀上的陣陣溼意。
他手上也用了力氣,偏過來的側臉帶着些緊繃的感覺。
和以前很多次不一樣,邵明月這次的哭是沒有聲音的,淚珠子像斷了線的水滴,在眼眶中凝集成珠後大滴大滴地掉落。
“怎麼還哭了?”林相思眼神壓着濃重的墨色,眉頭蹙起,但是語氣卻很溫柔,“因爲我說你重?”
“不是。”邵明月枕在他肩膀上,淚睫上站着細小的淚晶,忽地笑了起來,“你知道嗎,以前從來都沒有人背過我。”
連抱着都很少,別的孩子走了幾步喊累,父母心肝寶貝一樣地抱起來背起來,唯恐他們受一點點委屈。
邵明月怕董思和邵雋累到,從來都說自己不累,每次她這樣說,他們就會高興地誇獎她,“我們明月就是懂事!”
他們很高興地在別的家長面前說出這句話,然後像打了一場勝仗一樣牽着她走出去。
每一次,她回過頭,那些家長彷彿在嫌棄地說自己的小孩,“你看看人家。”
但是這個時候,只要小孩子把手摟住他們的脖子,他們馬上就不會說了。
在家長和家長的對決裏,她每一次都沒有讓董思失望過,但是在小孩子的對戰裏,她也幾乎從來沒有勝利過。
“怎麼說的這麼可憐。”林相思側過頭,他的腳步一直沒有停,穩穩地揹着她向前走,“以後就有人了,我揹你。”
“你不覺得我重嗎?”邵明月勾着他的脖子。
“哪裏重了?”林相思挑眉看她,“我這段時間沒過來,你是不是又不好好喫飯了。”
“纔沒有。”邵明月捂住他的嘴,在他臉頰上親了一口,“謝謝你。”她很認真的在說這句話。
聽的林相思眉心一跳,不等他發作,邵明月掙扎着從他背上滑了下來。
“說清楚,謝我什麼?”林相思抓着她的手腕,語氣不善。
邵明月搖頭,明亮的月色下,她眸子閃閃發亮,抿着脣笑,“就是謝謝你。”
她在心裏輕輕說,謝謝你出現,把我舊時光裏耿耿於懷的那些缺陷一個一個填補上,還贈與我好多好多愛。
不待他再說話,邵明月抓着他的衣服,閉上眼睛吻了上去。
林相思不受控制的抓住她的肩膀回吻,所有想說的話都藏在這個極盡纏綿的悠長深吻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