慄老太太銳利的雙眼盯着遠處,說出了令在場衆人都驚訝的話:“我想我知道原因。唉,本來這件事情我本來是想帶到墳墓裏去的,沒想到事情的發展早就超出了我的設想,要是再不說出來真相,對你們都不公平。”

    先是聽女兒講述了自己親妹妹所做的一系列喪心病狂的事,沒想到自己母親竟然說她知道原因,還說她有事一直瞞着自己,這對從小生活一帆風順,形成了單純善良性格的林母來說,震驚和打擊不可謂不大。

    她生怕母親再說出什麼驚世駭俗的事情了,因爲她的心臟已經承受不住又一次的打擊了,“母親,到底是什麼事?您以前爲什麼從來沒有提起過?你們不要嚇我好不好?

    ”你呀,你還不明白嗎?蘊穎之所以到現在才把真相說出來,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怕傷害到你—她的親生母親,現在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她之所以說出來,還是因爲怕幕後的那些歹人傷害到你和林桓的性命,而你們還是一無所知。這孩子處處都爲你們着想呀。

    說起來都怨我,我當年好不容易九死一生的生了你,後來再也沒有生過其他孩子,所以對你實在是太驕縱溺愛了些,以至於養成了你現在這副單純的性子,說是單純吧,其實就是蠢。”

    “母親,我纔不蠢呢,我……您說什麼?你生了我以後再也沒有生過孩子?那麗娟是誰?林母終於聽出了慄老太太話裏的漏洞,着急地追問。

    慄老太太長嘆了一聲:“說起來,真是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呀,我年輕的時候是慄家的千金小姐,和你現在一樣天真無邪,純真可愛,人生中遇到的最發愁的事情,也就是在舞會上和別的小姐撞衫,還被她給別人排瑄了一回,回到家裏,我生了一肚子怨氣,直到父親答應我,從巴黎給我訂做當時最時興最貴重的衣服,我才破涕爲笑。

    我那時不知道的是這只是慄家大廈將傾,風雨欲來前的一個小插曲罷了,我那從巴黎專門空運來的衣服還在半空中,家裏就出了天大的事,結果是我那兩個哥哥,一個死了,一個失蹤,父親經受不住打擊風癱在牀,沒撐過三日就去世了母親隨後也上吊自殺,追隨父親而去。整個慄家,我最親近的親人,在幾日之間相繼離我而去。

    我頭上的天塌了,甚至連腳下的地都承載不了我了,那時候我只知道,如果不想個辦法自己救自己,作爲一個女孩子,那我的結局下場肯定更慘。可是我怎麼救自己呢?也只有嫁人這一條路了。

    以前的親朋至交,有的自身難保,有的生怕連累自己,有多遠躲多遠,竟無一人出手相助,人性之涼薄至此呀?當年何慶山是家中老僕的兒子,那時候他父母雙亡,孑然一身,他站了出來表示願望娶了我,我也沒有其他選擇了,就跟他到了他的老家,之後我就生下了你。當時那個山溝溝裏,哪有什麼醫院和醫生呀,甚至連接生婆都是從30裏地外找來的。那次我疼了三天三夜,差點沒一屍兩命死在那個偏僻的村子裏。

    後來政治上風雲變幻了,我們慄家也不可能永遠倒黴,就在你一歲的時候,慄家的事情有了緩機,我失蹤的那個哥哥帶着救兵回來了,給父母平了反,可是又能怎麼樣呢?他們人都不在了,我也嫁到了農村。後來哥哥把我接回臨清,還讓我跟何慶山離婚,可是一來,自己剛得救就拋棄救命恩人,這不論對慄家還是對當時的哥哥來說,都會成爲讓人指摘的地方,那時的我不能幫他,卻也不能拖他的後腿。二來,我當時身處那樣的困境,如果不是何慶山,我的下場肯定要更慘,我絕不做忘恩負義之人,所以我們的婚姻就持續下去了。

    但是,畢竟我跟他沒有感情基礎,也沒有共同語言,有的只是恩情,而且這恩情再厚,也消磨在日復一日的平淡生活中了。直到有一天,我把他們倆堵到了屋內,是何慶山和家中的一個女僕,說實話,那一刻,我不但沒有怨恨,反倒有一種釋然。

    本來我想就此放我們兩人一條生路,跟他離婚,可是他竟然死活不肯。他說,如果離了婚,貝琳就成了沒爹的孩子,我那個時候已經下定決心要做一個女強人,要把命運掌握在自己手裏,至於男女情愛與我早已絕緣,我考慮到他說的也是實情,不跟他離婚,起碼貝琳還有個爸,也算是父母雙全。

    而且一個有丈夫的女人,總比一個單身女人少受些別人的閒話,就同意了維持表面的婚姻。可是沒想到那個女僕竟然懷孕了,她表示不想要這個孩子,想打掉孩子,讓我給她一筆錢,她會遠走高飛。

    可是何慶山苦苦哀求我,希望我能留下他的骨肉。畢竟是我欠他的,我覺得答應了他的請求,自己欠他的也就還清了,於是,我就假裝自己懷孕,等那女僕生下孩子,就充做我自己的女兒,給了那個女僕一筆錢,她就走了,再也沒有回來。

    現在你們知道了,這個女僕生下來的女兒,就是何麗娟。

    我至今仍然忘不了那個女僕說要打掉自己的孩子時,那種決絕兇狠的眼神,何麗娟長得其實像她的母親。我萬萬沒有想到的是,性格竟然也像。

    慄老太太的話說完,在場的三人都面面相覷,被這突然而至的真相給打擊的懵掉了。林蘊穎首先回過神來,她問慄老太太:“那外婆,何麗娟知不知道這回事兒?她知不知道自己並不是您的親生女兒呢?

    丁嬤一直站在旁邊聽着李老太太講自己年輕時的事情,不斷的在抹眼淚,聽林蘊穎這樣問,她就替慄老太太回答:“她應該是不知道的,老太太既然認她做了親生女兒,爲了她好,從來沒有想過把她的身世公之於衆,就像老太太剛纔說的,本來是要帶着這個祕密走到人生終點。”

    “可是我覺得何麗娟不見得不知道,當年外公去世的時候,外公名下也是有一些產業的,當時他把幾乎所有的產業都留給了何麗娟,當時外公的說法是大女兒學業好,工作好,嫁的老公也好,日子比小女兒強上百倍,所以他就把自己的產業都留給小女兒,來幫襯她。

    當時父親母親和我都當了真,覺得父母照顧一下比較弱勢的孩子也是人之常情。可是現在想想,我記得有一次您家裏沒人,只有我跟外公在家。沒一會兒,小姨領着表姐就過來了,她把我跟表姐都支出去,跟外公在裏面說了好長時間的話,走出來之後,小姨的臉上明顯是哭過的,失魂落魄的。從那以後,看我的眼神就和以前不一樣了,我現在再想是不是外公把真相告訴了他呢。”

    聽了林蘊穎的話,慄老太太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你說的完全有可能,雖然我一直把麗娟也視如己出。可是慶山心眼兒比較小,他一直覺得我帶兩個女兒有偏有向,特別是小女兒後來出了那樣的事兒,簡直是重蹈她母親的覆轍,可青山不從根兒上找原因,心裏頭卻埋怨我沒有把他女兒教好。說不得心裏對我有一股氣呢。

    所以臨死之前怕他的寶貝女兒受什麼委屈,把真相告訴他,也是完全有可能的。我覺得如果他真是把真相說出來,那他纔是個傻子。本來何麗娟一直當我是母親,如果讓她知道了自己是父親和女僕偷情的產物,她怎麼能不自卑?在聯想聯想自己的境遇,她產生報復之心就完全有可能了。只是我沒有想到,她竟然這樣惡毒,完全不顧養育之恩,姐妹之情,

    竟然幾次三番要治蘊穎於死地,如果不是蘊穎機警和有貴人相助,現在得意的就是她,你們兩個不但失去了唯一的女兒,日後所有的財產資源都是她女兒的,她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盤。”

    一直不說話的林父這纔開口:“蘊穎也是我林家的女兒,我不會讓她再受一點傷害,如果何麗娟再敢傷害蘊穎一次,哪怕是有這個想法,我都要讓她知道沒有後悔藥是什麼滋味。”

    看到林母還在恍恍惚惚,慄老太太生氣的說:“你有什麼好難過的,你姓慄,是我肚子裏出來的,是我們慄家的大小姐,她何麗娟姓何,是他何家的人,從今以後,跟咱們一點關係都沒有了,她父親的恩情,我已經報了,她害我外孫女這筆賬,我先給她記上,如果她再有動作,就加倍奉還。”

    林母的話讓慄貝琳清醒過來,可是她還有一點不明白,雖然何麗娟不是母親的女兒,她可是父親的女兒,父親在當年母親落難時挺身而出,後來又不捨得離婚,應該是愛母親的,那爲什麼從小就對自己不太親近呢?反而是對麗娟關愛有加,更像是一個父親。可是看母親今晚生氣難過的樣子,她沒有問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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