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認爲速度夠快,應該連一分鐘都不到,但還是慢了,聞寅已經不見了,跟他一起醒過來的那名弟子則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人在極度急切的時候思考能力會下降,一羣人躺倒在地的血腥場面對大腦的刺激性太大,讓他第一時間忘記去思考,哪怕是面對一個自己曾懷疑過的人時,想的不是其他可能,而是像無頭蒼蠅一樣順着別人的話跑前跑後。

    當人類習性的弱點被人利用時,差不多就被牽着鼻子走了。

    被擺了一道。

    葉逢舟自嘲般摸了摸鼻子又折回去。

    這還是他第一次仔細看過煉藥院長老。那是個有年齡的老頭,鶴髮童顏,如果不是被釘在這裏,精神氣一定不會錯。

    修真界是無數人的心所向往,一旦進去了,身份有很大提升不說,還能很大程度的脫離國與國之間的界定,不受法律所控。

    當然,他們只是不爲俗世法律所束,任何地方都有法規,修仙界內都非常人,其法律自然就更加血腥刻薄。

    替罪者的懲罰已經算輕,但這卻是一個必死刑。

    受刑者被壓制,氣無法運轉,手腕腳腕釘上直徑四釐米長的骨釘,受刑者要眼睜睜看着血液順着傷口流出,整整一天才能流盡。

    煉藥院長老就是這副樣子,不知道被釘了多久,他本身不白,但看起來卻白蒼蒼的,好像全身的血都流盡了,能看出來奄奄一息。

    葉逢舟想幫忙把他手上的骨釘拔出,靠近時卻被一股力量彈開,甚至傷到了手。

    連他都無法化解的力量。

    他看着小指邊緣被灼傷的痕跡,不知做出這件事的人修爲到了什麼境界。

    “沒用的……他,實在太強了,我連反手的機會都沒有。”煉藥院長老還醒着,用低的難以聽到的聲音說道。

    葉逢舟垂下手:“骨釘不拔,你性命難保。”

    他從未與煉藥院長老有過交集,可能是想幫忙,但憐憫算不上,說這話也只不過是一句善意的提醒。

    “太晚了,骨釘早就被鑲了進去,能挺到現在遇見您就已經是我的幸事。”煉藥院長老說,“我不剩多長時間了,還請您願意花這些時間聽我講講剛剛發生的事。”

    “我的弟子聞寅,他早在三年前就死了,現在的這個是假的。”

    他在三年前就感覺聞寅有些變化,但他一直是個不太出色的弟子,平庸,話不多,所以就一直沒放在心上,直到最近才發現不對。

    “我不知道他是誰,但他強到我難以估量,最讓我沒想到的是他竟然和鬼族勾結。”煉藥院長老的聲音很小,要靠近才能聽清,“剛知道這些事時我還不信,後來收集到的證據越來越多,我纔敢承認這件事。”

    “說來慚愧,我忌憚他,沒敢與他人語,自以爲把祕密藏的足夠好,但還是讓他知道了,他把骨釘刺入我的手腳,不讓他人進來,再借我的名字在山裏投入孿食獸……都是我的孽果,如果我三年前果斷些,查的再仔細些就不會有現在的情況。”

    “與鬼族勾結,和誰?鬼王趙梁州?”葉逢舟眯起雙眼。

    “不知道,是前段時候的事了,最近反而是沒有發現。”

    “就是他。”葉逢舟說。

    趙梁州不久之前修爲與靈體皆大損,無法出來興風作浪,同時兩人合作關係告破,聞寅自然不用再去找一隻鬼。

    難怪他第一次看聞寅就感覺他的嘴和牙齒很眼熟。

    身份是偷來的,臉肯定不能用原來的,易容樣貌容易,牙齒卻無法改變,果然,他們是同一個人。

    能兩下拍掉鬼見愁,把煉藥院長老傷到這副境地,還培育出一隻那般強大的孿食獸,有這種能力的人很少,葉逢舟想遍書中出現的所有人物,只有一個都能做到,前提是他活的到現在的話。

    煉藥院長說:“他把我釘在這裏時告訴了我他選中聞寅的原因——他姓聞。”

    聞夷歌!

    腦海裏閃過這個名字,一定是他!

    “他……”葉逢舟說了一個字停住了。

    煉藥院長老在說完最後一句話後就沒了氣息,他已經駕鶴西去。

    聞夷歌此人,葉逢舟認識,但不是他主動去認識的,是聞夷歌先找了上來。

    原著中對此人有明確的描寫:看上去和和氣氣,其實心裏是暗的,是個天才卻不務正道。

    他有一個修仙界容不下的主張——廢門派立個人。

    思想過於唯心,總感覺個人利益大於一切,自我即是中心,尤其是當他的修爲到達一定高度後,這種想法在他心中愈深愈重。

    會找葉逢舟也是爲此。

    那時葉逢舟還沒到靜林山當客卿,聞夷歌看中他的天賦想要與他結盟。

    不過很不巧,那時候的葉逢舟心比天高,慕南也早在他出島時就與他接觸,於是聞夷歌的主張在他眼裏就相當於有病。

    他一口拒絕,記得還沒說什麼好話。不過聞夷歌沒跟他計較,但他也沒就此作罷,直到葉逢舟歸於靜林山,他就像消失一般沒再出現過他面前。

    但他是記得的,聞夷歌從未善罷甘休,修仙界鉅變的源頭——慕南走火入魔,就是因他而起。

    葉逢舟長呼一口氣,這裏的空氣質量不好,一口空氣裏半口都是腥氣的鐵鏽味。

    他走到門前復又折了回去,擡手撫上煉藥院長老的眼睛,他不知道做這種浪費時間,看似沒有意義的舉動應不應該,只是覺得……他應該閉上眼睛。

    閉上眼吧,世界上惡意太多,既然走了就不要再看。

    。

    門外屍體堆積,血液蜿蜒,味道腥而濃重,這種味道他連續聞了很久,現在胃裏不舒服。

    “最後的boss,是聞夷歌對吧。”葉逢舟說。

    他面對這種幾乎等同於選擇題的題目時一般喜歡用碰的,聞寅消失後他說了這個名字,沒蒙對,但答案已經很接近。

    既然假名不行,那就說真的。

    系統沒有立刻答他,但他清晰的感覺到它在。

    “對。”系統說,“猜的真快,我任務剛佈下去纔多久你竟然猜出來了。”

    它的語氣聽似輕快,像完成一個漫長複雜的任務:“之後沒我什麼事了,發生什麼就要你自己去解決。”

    “我也覺得快,多久,好像只有一天。”葉逢舟說完沉默一會,“你什麼時候離開。”

    “應該快了,一天或者兩天。”系統被他的“冷漠”攪的慼慼艾艾,“你只想着讓我走,好歹我認識你好幾年,不會想我?”

    “想你。”葉逢舟思量片刻,“大概吧,不過你也不會真正的消失不是嗎?”

    說不定未來的某一段時間沒了一個跟他互懟的“三高系統”時會有些不適應。

    系統沒想到他真的會這麼說:“說的挺肉麻。”

    葉逢舟脣角勾起,感嘆般說:“還好吧,愛屋及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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