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權臣每天都想退休 >第 18 章 第 18 章
    天邊已泛起了淡淡的靛藍,夜鳥已經歸巢,早起的鳥兒在枝頭蹦跳,烏黑的眼珠倒映着蟄伏在樹林中的伏兵。

    他們黑衣黑甲,人銜枚馬裹蹄,靜靜的看着狼牙谷中的廝殺。

    狼牙谷中的店家緊緊關着店門,連去窗口張望下局勢都不敢深怕波及自身。只能哆哆嗦嗦的躲在桌椅後,他們實在想不通谷外有宸晉兩軍相峙,谷中又有狼牙衛護衛,難有外敵的尋歡谷怎麼在一夜之間變成了修羅戰場。

    聽到不知誰撞上門板的砰的一聲巨響,店家更把身子壓得低了些,就怕外面的賊兵殺將進來。

    玹鷹一腳將近身的敵人踢飛,甩去彎刀上的血跡,看着站在不遠處又砍翻兩人的嵇越嘿嘿一笑,倒握着彎刀刀柄遙遙朝着嵇越一指,“你小子敢和我一戰?”

    玹鷹是陸瑋手下得力大將,此次狼牙谷中的戰鬥也是由他領軍。他跟在陸瑋身邊一年之中有大半年都聽他主上公唸叨易書,自然也把易書身邊的嵇越視爲頭號勁敵。在庫房中是他爲了主上計策故意讓着嵇越,現在兩軍對壘正好放手而爲無所顧忌。他倒要看看這被主上視爲此生最大敵手的副手值不值得他裂風三刀。

    兩軍拼殺已近小半日,雙方各有損傷。街巷中屍橫遍野,血水幾乎染紅了青磚。敵首叫陣,雙方都知道狼牙谷不是主戰場只是爲了拖延時間,只要拖夠足夠的時間便是他們勝了。

    嵇越平舉刀刃隔開兩軍陣勢,玹鷹也揮了揮刀刃讓狼牙衛退去,將中間的空地留給兩人。雙方各自修整,將受傷的兵士拖到街邊止血包紮。衆人身上或多或少地都掛了些彩,因失血顯得面色有些蒼白,卻雙目灼灼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場中二人,因他們都知道這場戰鬥會決定他們的生死,哪方主帥若敗哪方必死無疑。

    刀上的鮮血沿着血槽慢慢下滑,慢慢匯聚成一滴血滴垂在刀尖將墜不墜。

    觀戰的兵士都牢牢屏住了呼吸,生怕打擾到場中二人。

    微風吹拂樹梢,樹葉發出撲簌簌的聲響,停在屋樑上的晨鳥被兩人如洪的殺氣驚得振翅而逃,在血滴墜下刀尖的那一刻玹鷹動了。

    他的刀式乾淨利落,雷霆一刀堪比天光劈照黑夜,直取嵇越面門。

    嵇越以退爲進,橫刀一擋,內勁如海將玹鷹萬仞刀氣盡數吞下,猶如海納江河將這驚天一擊化於無形。

    玹鷹又是數計劈砍,兩把絕世寶刀相撞,發出炫目的火花,嵇越只退不攻。

    兩人沒有使用任何招式,只是最簡單的內力相拼。嵇越雖退了五步,卻未讓玹鷹佔到一絲便宜,反而將玹鷹銳鋒般的氣勢打散。

    玹鷹咬牙再擊,嵇越就像一塊又臭又硬的攔路石,砍不開劈不爛,讓人恨得咬牙切齒。

    兩人兩刀在街上呈角力之姿,玹鷹透過刀鋒激道:“我本以爲我們兩地位相像,然而你作爲獵犬隻敢一味保命,可惜你的命保得住,易書的命保不住!”

    嵇越對玹鷹的挑釁不爲所動,只在他提到易書兩字時淡淡瞥了面色發紅的玹鷹一眼,好似在說憑你也配。

    又是疾風般的一刀,玹鷹手中彎刀對着嵇越兜頭劈下,空中發出如錦帛破裂時的嘶聲,圍觀的兵士不自覺的緊摳着手中兵刃,想看嵇越如何接下這連風都爲之顫抖的一刀。

    但見嵇越手中墨刃一轉,刀鋒如揮灑的墨筆,濃重的墨影橫掃而過,這一刀如詩若畫,驚的衆人移不開目光,只能聽見軟甲被刀鋒割裂的聲響。

    刀影散去,兵士再定睛一看場內,玹鷹單膝跪在嵇越身後不遠處,腰間軟甲和衣物留下一道破口,皮膚上一道細長的血痕似乎如同他們一般才反應過來,鮮血汨汩留下染紅了玹鷹腰間。

    嵇越這一招以輕取重,先讓玹鷹以爲自己以守爲主不會主動還擊消磨玹鷹鋒銳,再以沉默激怒玹鷹逼他露出破綻,一招制敵。

    這一絲破綻本可要了玹鷹性命,然而嵇越只是在他腰間留下一道傷口。

    “你爲什麼不殺了我!”玹鷹不顧腰間傷口,站起身刀尖直指嵇越怒道。作爲武者,他可以接受死於刀鋒之下,這是每個武者的宿命,卻決不能容忍對手手下留情。

    嵇越用衣襬拭去刀鋒上的血跡,眉目如墨勾勒,他就如同他手中的刀看着樸實無華卻是一招之間就能取人性命的利器,“我只是告訴你我根本無需保命,我家公子的命也容不得你置喙。”

    玹鷹這才反應過來,嵇越這一刀只因爲自己觸犯了他的逆鱗,同時更明白了一件事,嵇越處處避讓,不僅僅是爲了消磨自己的銳氣也有着和自己同樣的目的拖延時間,看來主上計策已敗!

    狼牙谷中的勝負已分,用遠鏡注意着谷中動向的男子朝身旁軍士揮了揮手,軍士得令朝崖邊一字列開的弓箭手下令道:“右二,滿弓,射。”

    一聲令下,漫天劍雨朝狼牙谷中射去。

    一隊羽箭放完,二隊替上,兩隊輪流交替,保證能最大限度擊殺谷內殘兵。

    還在街上的兵士措手不及,多人被羽箭射中,嵇越和玹鷹有內力護體,羽箭在快要擊中他們的瞬間就像是撞上了牆壁箭頭一歪從空中跌了下來。

    兩人腳下運起輕功,將中箭的兵士挾進背對羽箭的屋檐下。

    狼牙谷外突然升起一發紅色的火矢,衆人腳下土地轟然裂開。是有人點了藏在狼牙谷中的炸藥!玹鷹目眥盡裂,主上還在地下。

    周圍梁斷櫞傾,原本藏在室內的商戶們鬧哄哄的跑到街上,連細軟都來不及收拾,幾個面色惶恐的腳下被斷石一絆差點一跤摔在地上。

    不知是不是不願傷及無辜百姓,崖上的箭雨竟然停了。

    嵇越和玹鷹對視一眼皆明白了對方的意思,帶着傷兵混進民衆之間往谷外逃去。

    -

    瀾滄江上開閘的江水奔騰不歇,岸邊易書雙手拖着已經昏迷的陸瑋喫力的將他拖上河灘,和水流抗衡消耗比他想象中的還大。

    他將陸瑋平放拍了拍陸瑋的臉頰,“陸瑋,醒醒。”

    狼牙谷下的水下河道比他預測中的長上許多,期間還要躲避墜落的岩石。因要注意河道無法分神,陸瑋剛剛在河水中硬替他受了一記落石嗆了河水。

    陸瑋面色發青牙關緊咬雙目緊閉,顯然一副溺水的模樣。

    易書托起陸瑋下頜,捏住他鼻翼,俯身吻了上去。將口中清氣渡到陸瑋口中,又扯開陸瑋胸前衣物,雙手交叉在他凹膛下一掌位置,掌根施力按下,接着又俯身繼續渡氣。

    如此循環往復十數次,陸瑋終於從口中咳出一口江水,急促的喘息起來。

    “我就知道你這禍害不會這麼容易死。”易書長舒一口氣,有些脫力的倒坐在石灘上。

    明日已從山間探頭而出,陸瑋用手遮了遮日光,單手撐着身子勉強從地上做了起來。他還是第一次見到易書如此狼狽的樣子,腳上鞋子不見了一隻,束髮用的銀冠也不知去了哪裏,一頭黑髮溼漉漉的搭在肩上,被河水浸透的衣衫緊緊貼在身體上,隱約可見其優美曲線。易書不同與嬌養的坤陽那般珠圓玉潤,他自幼習武身量勻稱,臂膀起伏有度,讓人不禁想這樣的人躺在自己身下該是何等春色。

    易書拾起一旁的小石子朝正在發呆的陸瑋砸了過去,氣道:“幾年不見你膽子見長啊,在狼牙谷下面布火藥這種昏招怎麼給你想出來的。你埋就埋了,還讓別人知道了,真有你的啊陸瑋,你這些年在田家學了什麼東西?”

    陸瑋張口欲駁,卻猛的捂住胸口發出一陣猛咳。剛剛在水下碎石擊中了他的後背,想是傷及了肺腑。

    他伸手拭去嘴邊血絲,這種釜底抽薪,不給人留活路的做法倒像是三師弟的手筆。田家安字輩包括他在內共收了四位弟子,各有所長,他擅長行軍佈陣,二師弟擅長治國安民,三師弟擅長奇門兵略,四師弟則沉迷星相醫卜。他當年爲見易書逃了田家出師之試,三師弟不戰而勝獲得頭籌,想來三師弟是心有不甘,纔在狼牙谷中設下如此死局。

    易書站起身擰乾了衣襬,走到陸瑋面前朝他伸出右手,“等回去可別到巍叔面前哭鼻子說我欺負你。”

    陸瑋伸出手猛地一拉,易書一時站立不穩差點整個人倒進他懷裏。氣得易書用肩狠狠撞了陸瑋一肩膀,換得他哈哈大笑,道:“你們這位太子殿下可不得了,居然請了我三師弟做幕僚。”

    “怎麼你們田氏四傑打算出仕了?”

    日頭已經完全爬上了山巔,橘色的陽光給溼冷的身體帶來一絲暖意,易書見陸瑋完全沒有起來的意思也順勢坐在他身邊,尋了一個舒服的姿勢靠在他身上。

    慈冰田氏之名天下皆知,從他家出來的弟子無需科舉便能做官。十年前田氏族長收了四名弟子,大弟子便是陸瑋,二弟子應嘉石寒門弟子,三弟子衛馳將門之後,四弟子晁茗農家遺孤,並稱田氏四傑,因幾人還未出仕暫還未得文殊閣評語。

    “衛馳是衛家幺子,祁原表弟,他不幫祁原奪嫡難道還幫着你和宸國作對?有你這位師弟做敵手,以後宸國的朝堂總算不會太無聊。”

    陸瑋聽着這話頗不是滋味,皺眉看着易書,“你的意思是我不配做你的對手?”

    易書側目打量了陸瑋一番,然後伸手兩指比了一段距離,“你嘛,離做我的對手還差那麼一些距離。”

    一句話換得陸瑋一記盤龍繞柱,驚的易書猛拍陸瑋纏着他腰間的手。

    “快鬆開,一身的水溼不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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