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啊啊.....”周媚瘋了一般撕扯着身邊一切可以撕扯的雜草泥濘,十根纖纖玉指被泥污血漬沾染,被雨水重刷後又再次染上,始終不得乾淨,她卻渾然察覺不到疼痛。
南宮逸一身玄色衣裳,就站在她身後不遠處,在黑夜裏並不明顯。
他看着她歇斯底里痛不欲生,眼中滿是不忍,卻沒有出聲阻止。
他清楚她受到了怎樣的打擊,跟了一路,知道她隱忍了一路,就是爲了找一個無饒地方發泄出來,也必須要發泄,否則,她會崩潰。
內心的痛苦他無法分擔,只能替她清理掉閒雜熱,留給她一個私密的環境,讓她能夠放聲哭喊。
而他,會一直陪在她身邊,做她最堅實的後盾。
南宮逸緩步走到周媚身邊,屈身蹲下,雙臂環着她,給予她溫暖和依靠。
周媚悲痛欲絕理智盡失,根本不去思考近身的是誰,一雙手不停的廝打着,落在他身上,嘴裏不停的呼着喊着:“爲什麼?爲什麼?爲什麼!”
淚水伴隨着雨水模糊了視線。
爲什麼要這麼對她?她到底做錯了什麼,老要這麼懲罰她?
曾經,莫雲是她的救命恩人,是將她從罪惡的壞人手裏解救出來的大英雄。她崇拜他,芳心暗許,當他喜歡她,會一輩子對她好的時候,她欣喜若狂。他甚至親自登門下聘,要明媒正娶,八擡大轎將她擡入皇子府爲妻。
爲了他,周媚甚至違背了父母兄弟的意,辜負了一心愛她的表哥。
成爲他的妻子,他待她千寵萬好,細心呵護,府中任何人都不得對她絲毫不敬,就是她喫醋爲難一衆姬妾,他也只是數落兩句,便聽之任之,一副寵溺模樣。
哪怕是對身爲側妃的鐘離皓,亦是如此。
後來他登基了,她便是尊貴的皇后,鍾離皓不過也只是個規規矩矩的妃位,他並未擡舉高位,對她依舊尊敬寵愛。
她一直以爲,莫雲對她是有情的,哪怕他在娶了她的同時一併納了鍾離皓,哪怕他登基後後宮再添新人,她都始終堅信這一點。
可這一切,直到周家發生變故後便開始轉變。
周家世代武將,她的父兄鎮守邊疆爲國盡忠,一門忠烈。
可是不久前,卻突然傳來加急奏報,稱父兄遭遇邊陲國刺客行刺,不幸雙雙身亡,屍首已在運送回皇城的路上。母親聽聞噩耗一病不起,沒兩日也隨着去了。
周家嫡系男丁具喪,除了一部分旁支手裏的勢力,父兄手中的兵權大部分都被莫雲藉此收回。
與此同時,他厚葬了她的全家,配享太廟,還得了一堆追封的榮耀。看似恩寵,可那又如何,人已逝去,不過是做給活人看罷了。
正如鍾離皓話中所,周家看似盛寵的背後,早已名存實亡。
從那刻開始,鍾離皓的恩寵便逐漸顯露,可儘管如此,陛下還是對她尊敬愛護,彷彿寵愛從未變過。
她曾以爲是因爲他有情,如今看來,所謂的真情不過是爲着南宮家的看護。因爲南宮家勢力依舊,還沒像周家一樣斬草除根,她還有價值,所以依舊榮耀。
她先前只怨蒼不公,奪走了她的家人。卻不曾想,這一切的不公背後,竟是人爲!還是她最愛的夫君夥同最恨的女人一起做的局!
可笑,她周媚雖貴爲皇后,看似榮寵,是南邙國最爲尊貴的女人,實則,不過是個被嫉妒折磨得發狂,被夫君耍的團團轉卻不自知的可憐女人。
爲了莫雲,她不惜頂撞父母兄弟,傷害一心護她愛她的竹馬錶哥,只爲嫁給他。
爲了皇位,她不惜以命相逼,只爲讓父兄爲他籌劃。
爲了心裏可笑的愛,她原本單純潔淨的面目被嫉妒渲染得猙獰可惡,那副歇斯底里的模樣,有時候夜深人靜,窺鏡自省,她都覺得可怕。
爲了他,她甘之如飴。而她的深情與付出,在他心裏,卻一文不值,不過只是他達成目的的籌碼。
她一直堅信莫雲是愛她的,直到今時今日,她才恍悟,原來一切不過是逢場作戲,不過是她自作多情。她不過是莫雲成皇的一顆棋子,所有她認爲的深情,都是他不得已的僞裝。
他甚至爲了皇權還害死了自己的父母兄長!
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她曾經不明白,如今,剜心一般疼痛向她詮釋着這個道理。
“爲什麼?!”她手中動作不減,喊的撕心裂肺。爲什麼要這麼殘忍的對她?!
南宮逸一言不發,任她打罵,由她訴發泄,面色悲痛,目光透着滿滿的憐惜和一抹濃烈得化不開的恨意。
是啊,爲什麼?爲什麼到頭來受苦的是他的媚兒?而那些用盡手段傷她的人卻能舒舒服服的笑得開懷!
他眼底的怒火像是要噴發而出,將這漫的雨水都蒸發乾淨一般。
周媚絲毫不覺,自顧自的鬧了許久,漸漸的平靜了不少,沒了先頭的音量,只是仍一副呆呆愣愣的模樣,輕聲低喃:“是我,是我,都是我的錯。”
若不是她愚蠢無知,輕信了莫雲的花言巧語,將一顆真心錯付,若不是她一意孤行不聽父母勸告誓要嫁入皇子府,若不是她癡傻真自欺欺饒認爲莫雲是真心,毫無防備。
那這一切,就都不會發生。
“是我的錯!”她開始拼命捶打自己,“是我的錯!是我害死了全家!是我!”
“啊啊啊啊啊!”周媚再次失聲尖叫,神情幾近癲狂。
“不,不是你,不關你的事。”南宮逸緊了緊手臂,心底滿是心疼,他溫柔的聲音在耳邊迴盪:“是他們,都是他們不好,不關媚兒的事。”
“媚兒不要自責,這不是你的錯。媚兒從沒做過傷害理的事,只是愛錯了人,這都是他們的錯,是他們騙了你,就算要遭報應,也該是他們。”
他的聲音一遍遍的在她耳畔響起,就像是催眠一般將她洗腦。他環着她的雙手緊緊握拳,給予她無盡溫柔支持的同時,眼底恨意越發清晰明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