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喝得爛醉如泥,躺上十分鐘,起來依舊是一條好漢,能把合約講得頭頭是道。
此時,太后身着藏青色宮裝,描龍繡鳳,特別像她見過的那些女強人身上的高定西裝,頓時激起了她骨子裏的熱血。
於是不等宮婢們動作,她便格外利索地爬下了牀來,對着太后笑得格外殷勤,“什麼風把您吹來了?有失遠迎,請您見諒。”
衆人皆是一愣,寧妃這龍騰虎躍的勁,真不大像是醉了。
太后打量她片刻,冷哼一聲,“不必裝模作樣,你是什麼人,難道哀家還看不透?”
酒桌上把自己當太后、皇太后、武則天的總裁多了去了,寧兮瑤毫無壓力地接了下來,跪在一旁給太后捶腿,“您說的是,我呀,我就是一個小嘍囉,您手指縫裏撒下的,都夠我喫用一輩子了。”
“啪嗒—”李美人手裏的茶盞掉在了桌上,論狗腿,她輸了。
太后眉間的煞氣略略消散了些,李美人不服,湊到太后身邊道:“寧妃極有威嚴,叫太后娘娘好等,太后娘娘,您定是累了吧,嬪妾給您捏一……”
手還沒搭上,人就已經被一股巨力推出了老遠,寧兮瑤目光灼灼,搶項目是吧?要是輸了,她就不是蟬聯三屆的銷售冠軍!
“我來。”她煞有介事地擼起了袖子,“我會推拿。”
紅福眼皮子一跳,突然想起了皇后的哀嚎聲,正要阻攔,卻見她家娘娘的纖纖玉手已經按上了太后的肩膀,紅福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完了。
太后,危矣。
誰料,太后竟然沒有生氣,不僅如此,面色還從憤怒漸漸變爲享受,雖然嘴上還是不肯饒人,“你何必如此?金尊玉貴的,哪裏能爲哀家做這些微末功夫?”
寧兮瑤手上忙活着,滴水不漏地回道:“您千萬別這麼說,我這條命,生來就是爲了伺候您的。”
李美人捂住了心口,氣得要吐血,這還是人嗎?啊?是人嗎?
做完了一套松骨,太后的面色也好看了許多,“近來,哀家聽聞你在這後宮,做了許多驚天動地的大事。”
寧兮瑤心中一凜,終於切入正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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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着突然奔向書桌,取了紙筆,她腦子裏一片空白,都不自己曉得在說什麼,偏偏還一本正經,“您看,據我計算,整個皇宮所鋪的青石磚大概是三千八百塊,每日來清掃的宮女內侍共一百人,每月耗費掃帚五十個。”
說到此處,她突然激動地一拍桌子,“五十個!每月五十個!那每年就是六百個,這是一筆多大的開銷啊!”
太后一頭霧水,“什麼?”
“您想想,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浪費在掃帚上的銀錢就有多少?”
“這……”
“若是能用不要錢的樹枝來代替掃帚,省了這筆開銷,用作他處,豈不是很好?”
太后若有所思地道:“用作何處?”
愛美是女人的天性,寧兮瑤拉起了太后的手,格外真誠地道:“自然是留給您置辦新裝。”
這話簡直說到太后心坎上了,鄭氏這輩子就愛梳妝打扮,即使老了也要堅持走在時尚最前沿,寧兮瑤能如此體貼,頓時讓她有幾分動容,“雖說是無稽之談,可到底看出了你的心意。”
紅福懵了,昏頭漲腦地跑出去取料子,如雲如霧,皆是寧夫人精心挑選的,太后眼底的寒冰又融化了些許,推辭道:“不必如此,你留着便是了,哀家不用。”
“那哪成啊?”寧兮瑤一副委屈的模樣,一面拍着紅福取來的名貴布料,“這是我的心意,一片冰心在玉壺,您聽過嗎?我的心意,都在這了。”
接下來的時間,就在寧兮瑤一聲聲“您喜歡嗎?”“您覺得這個如何?”“您喜歡就好。”之中匆匆度過了。
太后的笑容越來越多,五彩斑斕的衣料襯得她如同老妖精一般,“難爲你有孝心。”
“哎,這不是應該的嘛。”寧兮瑤半跪着給太后捶腿,一臉諂媚,“那您看,方纔說的事,您可願意答應?”
太后心想,不過是雞毛蒜皮的小事,明明寧兮瑤自己就能決定,她卻非要如此卑躬屈膝的請示,足可見其誠意,看來旁人所說,也不一定屬實。
於是,太后終於開了金口,“允。”
寧兮瑤眼淚都要掉下來了,立刻拿筆刷刷寫下了,而後遞給太后,“請您簽名。”
連太后說的話都要記下來,還要簽名,寧妃拍馬屁的功夫可真不一般。
太后被哄得雲裏霧裏,竟真接過了筆來,寫上了名字,而後心滿意足地帶着寧家送來的名貴衣料回宮了。
李美人瞧着她,小臉煞白地留下一句“受教了”,咬着帕子奪門而出。
人一走,紅福便力竭地坐在了地上,感慨道:“破財免災,高,實在是高,娘娘您太聰明瞭……”
一回頭,卻見寧兮瑤捧着被她當成合約的紙,臉貼地睡着了。
養心殿中。
楚雲漾盯着案上的書信,面色凝重,右丞林淮在一旁道:“陛下,各國使臣都已經出發了,不日便會抵達都城,這個節骨眼上,若是邊關動亂,當真是措手不及。”
此人是楚雲漾多年的好友,是以這樣祕密的事,楚雲漾也只肯同他說,“梁國表面臣服於大燕,卻暗中派人探查邊界兵力。梁王好手段,只可惜,朕不是傻子。”
林淮清俊的面孔微微皺起,思忖片刻道:“陛下,爲今之計,便是借巡查之名,派一名可靠之人去邊關,一來可穩軍心,二來也能震懾梁王。”
楚雲漾微微頷首,“不錯,林卿心中可有人選?”
“皇上以爲寧家長子,寧伯山如何?”林淮說道:“寧家世代鎮守邊關,寧將軍年歲大了,寧伯山子承父業,前年潼關一戰,便是由他帶領,大獲全勝。”
寧家,又是寧家……
思及此處,下巴似乎又在隱隱作痛,楚雲漾輕咳一聲,道:“不錯,不過此事事關重大,不可武斷,朕再思量思量。”
“是。”
林淮若有所思地點頭,而後盯着他道:“陛下,臣有一事,不知當說不當說。”
“直說就是。”
林淮誠懇地問道:“從臣進門起,您就時不時摸着下巴,瞧着已有些紅腫,可是叫馬蜂蟄了?”
楚雲漾:……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