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霽竹揚起下巴,冷冷道:“去斟茶。”

    宋綺歡簡直要背過氣去,這人真是瘋了似的作踐她,有些忍不住,說道:“她要去就讓她去,反正這些事她從前也是做慣了的。”

    一個奴才秧子,從小伺候她長大的,如今又撒嬌賣癡,做出這幅弱不勝衣的模樣給誰看?

    柳瑩重重一震,隨後聲音也低了下去,“夫人說的是,妾這就去……”

    她越是做小伏低,霽竹的憐惜之心就越重,一把拉住她道:“你站着,她是個狗腳伕人,你何必如此捧着她?眼下她就是咱們府上的一條狗,若是不喜歡,丟出去就是了。”

    一條狗。

    宋綺歡目眥欲裂,她不能接受。

    尤其這話是她最爲厭惡的人說的,目的還是爲了討好背叛了她的小賤人。

    柳瑩覷着她的面色,伺候了她這麼久,柳瑩太清楚如何惹怒她,於是故意蹙眉道:“郎君,夫人她畢竟是大家閨秀,您千萬別因爲妾與她起爭執……”

    “宋家算個甚?”霽竹很是不在意,“若是從前還罷了,眼下她能留住一條命,都是因爲我,養在府裏也不能白喫白睡,連盞茶都斟不了,要她做什麼?”

    “郎君別這麼說……”

    倆人當着她的面打情罵俏,還把宋家貶低得一文不值,宋綺歡徹底忍不住了,誰知霽竹一直催她,她咬牙去斟了茶,走近二人,手一揚,就潑了柳瑩一身。

    柳瑩沒料到有這一出,茶水兜頭倒了下來,驚得她差點跳起來,“夫人,這……”

    霽竹也被嚇了一跳,隨後惡狠狠地瞪着她,“你做什麼?”

    “呸!”宋綺歡瞪着他道:“我做什麼?我不過是想給她去去晦氣,當丫鬟的,別說是一盞茶,當年本小姐喫羹湯,她便拿手端着,沒喫完不準撂下,那時都忍得了,眼下不過是些茶水,做什麼雞貓子鬼叫的?”

    柳瑩暗暗捏緊了拳頭,面上卻是一副泫然若泣的神情,霽竹看了那叫一個氣。

    不只是因爲柳瑩,更是因爲宋綺歡那不可一世的態度。

    說白了,眼下她這條命都是他保下的,還敢跟他這充大鉚釘?

    “啪—”

    一個巴掌重重拍了過去,宋綺歡躲閃不及,被打個正着,臉上迅速出現了鮮紅的印子,她不敢置信地捂着臉,“你敢打我?”

    “有什麼不敢?”霽竹的表情有些扭曲,死死扼住她的脖頸,“你以爲你還是宋家的小姐?我告訴你,你若是想活着,就給我乖覺些。”

    說完將她丟到了柳瑩面前,“把她身上的茶水擦乾淨。”

    要一個小姐伺候自己曾經的侍婢,宋綺歡感覺還不如直接殺了她,尤其柳瑩這個小賤人還在惺惺作態,“夫人,妾自己擦就是……”

    宋綺歡幾乎要被她氣死,從前怎麼沒看出來她還有這手狐媚的功夫?

    可無奈霽竹盯着她,她再是不甘,也不得不伸出手,替柳瑩擦着。

    樓下一派歌舞昇平,男男女女,醉生夢死,一副有今朝沒明日的模樣。

    宋綺歡當着人丟了這樣大的面子,恨得牙癢癢,臉幾乎要埋進衣襟之中。

    霽竹偏偏要與她作對,讓她在上頭陪侍,直到入了夜,才放她回去。

    一進臥房,宋綺歡便砸了花瓶碗盞,狠狠撒了一通氣。

    “呦。”

    身後,柳瑩端着一盞茶進了門,笑容可掬,“夫人若是這麼砸下去,怕是郎君也養不起您了。”

    她還敢來?

    宋綺歡抓過軟枕砸了過去,“小賤人,馬上滾出去!”

    柳瑩此刻不復方纔那般柔弱了,微微側身,躲了過去,面色平靜地道:“夫人還以爲自己是宋家的小姐呢?郎君今日已經說的很清楚了,你這個夫人的名頭不過是擺設,實際上,眼下你連個侍婢也不如。”

    宋綺歡磨牙,“呸!你以爲你找到了什麼好靠山?霽竹這個王八羔子是梁國人,梁國與大燕已經鬧成了這樣,他又能蹦躂幾時?你以爲飛上枝頭了?做夢吧你!”

    柳瑩也不怵她,只是淺淺一笑,“咱們郎君好說歹說,那也是皇上親賜了宅院留在王城的,只要不鬧出格,怎麼也能偏安一隅,倒是夫人你,說不定在郎君倒臺之前,就先被人整治死了。”

    這個人說的,分明就是她自己。

    宋綺歡站起身來,捏緊了拳頭,“怎麼?你這是發了明話要整治本小姐?”

    “呵呵。”

    柳瑩掩脣一笑,走上前去,替她理了理衣襟,動作熟練,就像她從前千百次做的那樣,聲音又細又柔,“嫁了人,破了身子,還一口一個本小姐,梳着姑娘頭,也不嫌害臊。”

    說完便鬆開了手,笑盈盈立在一旁,“夫人安置吧,妾告退了。”

    人走了,宋綺歡卻還怔怔立在原地,身子不住發顫,也不只是因爲氣憤,還是因爲害怕。

    也許從很早以前,柳瑩就開始恨她了吧,所以如今得了勢,就要不死不休地整治她。

    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

    哪怕宋綺歡是個二五眼,也瞧出不對了,眼下她受制於人,不得不低頭,霽竹那個沒王法的,小人得志,不磋磨死她不算完,再加上柳瑩在一旁煽風點火……

    想想都叫人頭疼。

    宋綺歡在地上來回踱步,坐以待斃是不成的,眼下必須要找個幫手。

    可宋家一門都被丟進了大牢,只有她一個在外頭……

    突然,她腦袋裏閃過一張面孔,如果沒記錯的話,她外頭應該還有個姐妹。

    那就是在陳家做妾的宋蓉兒。

    曾幾何時,母親跟她說起時,她還一臉的不屑,如今卻沒想到宋蓉兒成了自己的救命稻草。

    打定了主意,宋蓉兒從頭上摘下了金釵,肉疼地看了又看,終於狠下心,出了門去……

    巧的是,心思活泛的宋家女兒不止她一個。

    午間,一切打點妥當,寧兮瑤正預備小睡一會兒,明月匆匆跑了進來,“娘娘,西苑出事了!”

    嚯。

    即便是眼下,一提到西苑,她還是有點不舒服,問道:“怎麼了?”

    明月有些爲難,“宋氏娘子……在裏頭上吊了,被人救了下來,眼下哭天搶地要見皇上呢,還說了好些難聽的。”

    寧兮瑤有點疑惑,“難聽的?有多難聽?”

    “大概就是她和皇上是正頭夫妻,一夜夫妻百日恩之類的……”

    嘖,那還真是難聽。

    不過宋佳凝也挺敢聊,皇帝跟她一夜夫妻?什麼時候?

    眼下皇帝正在爲出征的事忙得焦頭爛額,哪有空理會這檔子破事?

    作爲一個賢內助,寧兮瑤覺得,她應該幫皇帝料理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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