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醒來時,又是那間花花綠綠的屋子。

    宋綺歡摸着劇痛的脖頸,強撐着坐了起來,桌旁的老鴇回過頭來,瓜子皮“呸”一下吐了,陰陽怪氣道:“呦,醒了?整個班子因着你,上午的生意都毀了,若是再這麼鬧騰,我就叫人打斷你的腿,讓你在牀上接客。”

    “呸!”宋綺歡啐了一口,惡狠狠道:“你知道我是誰嗎?瞎了眼的,你們敢動我,我定叫你們不得好死!”

    “好大的口氣。”

    老鴇的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別管你是官家小姐還是草蓆丫頭,到了我這,都是倌人,都得接客。”

    “你!”

    “得了吧。”

    老鴇把紅豔豔的帕子一甩,“你的根底早有人交代了,得寵又如何?你能叫世子現在爬起來護着你不成?得罪了世子妃,你就等着爛在這吧。”

    說完人就扭着水蛇腰走了。

    宋綺歡氣得將牀上的東西都推了下去,咬牙切齒地道:“一羣混賬!”

    到了這步,她要是再看不出來她是被人算計了,那就是真蠢了。

    好你個宋蓉兒。

    一個外室生的賤丫頭,得了兩分臉面,就開始算計她了!

    等她出去見到了皇帝,一定讓他把這羣烏煙瘴氣的賤人都收拾了!

    而此時,她心心念唸的皇帝正坐在牀邊,給寧兮瑤喂藥。

    “看着氣色好多了。”楚雲漾說道:“看來這幾個御醫有些本事。”

    寧兮瑤笑了笑,沒言語,生怕他把話題扯到藥上頭來,看着一旁的信箋道:“那是什麼?”

    “林淮送來的信。”

    寧兮瑤來了興趣,展開一看,起板就肉麻無比,“吾皇離燕後,臣日夜掛念,茶飯不思,夜不能寐……”

    她木着臉將那幾行遞給皇帝看,“你們倆是不是在一塊待着,天長日久,就不那麼鐵板了?”

    雖然不大明白,但皇帝多少能猜出來她的意思,直接塞了塊蜜餞在她嘴裏,“別聽他胡扯。”

    寧兮瑤繼續往下看,底下還真就不是胡扯了,是相當要緊的信息。

    林淮說,他對霽竹進行了一系列精神教育,甚至可以說是徹底的洗腦,最終攻破了霽竹的心理防線,得到了一個重要的消息。

    這個消息,還跟霽竹的本職有關。

    梁王有個習慣。

    興許是深知宮裏隔牆有耳,所以一般討論大事,都不會在宮裏,而是在霽竹就職的松風苑。一面聽小倌唱曲,一面商討大事。

    可以說非常分裂了。

    寧兮瑤若有所思,“我覺得這算以權謀私,研究事哪不能研究啊?茶樓、客棧都行,他應該只是想滿足他某些變態的慾望。”

    楚雲漾捏了捏她的臉頰,“別想這些亂七八糟的,朕已經派人打探過了,眼下松風苑已經被另一家妓館合併了,梁王依舊愛去那裏商討大事。”

    可能是擴充了以後樂子更多了吧……

    這年頭什麼人都能當王了?

    寧兮瑤表示不理解。

    “所以,皇上打算怎麼做?”

    “探個底。”

    皇帝道:“之所以一直駐足不前,是因爲並不瞭解城中的兵力,梁王這些年蠅營狗苟,不知暗地裏攢下了多少兵馬,再有,興許也能聽見你哥哥的下落。”

    寧兮瑤捏了捏棉被,問道:“皇上準備派誰去?”

    這個人選需要足夠堅強,能夠抵擋住幾百個如花般的少男和少女的誘惑,動心忍性,還得有足夠高的功夫,能夠應對一些突發狀況。

    二人不約而同地對視上了。

    可巧門開了。

    寧世鏡和陳思夫妻倆進了門,陳思拱手道:“皇上,臣甘願潛入王城,替您探聽消息。”

    寧世鏡則道:“還有臣,臣甘願陪着臣夫人一塊進城。”

    這個組合……

    陳思的確符合要求。

    她生就一種英氣的美,在男女間都是喫香的,比較好套話。

    可是她哥……

    末了,皇帝到底點了頭,讓二人趁着夜色離開了行宮。

    一路上,寧世鏡與陳思一路疾行,陳思見慣了大場面,並不覺得有什麼,可寧世鏡卻格外興奮,“媳婦兒,這是咱們倆第一次一起爲皇上辦事,你激動嗎?”

    陳思:“激動。”

    “你興奮嗎?”

    “興奮。”

    “我怎麼看着不太像……”

    陳思忍無可忍,“你先別說話,耽誤我觀察情況了。”

    “哦。”

    城中,梁王后的車駕一路來到了蘇宅,墨松畢恭畢敬地把人迎了進去。

    梁王后一面打量着院子的佈局,一面道:“你們郎君傷勢如何了?”

    墨松皺眉,欲言又止,“娘娘瞧見就知道了。”

    語氣裏帶着幾分恰到好處的心疼,讓人越發確定蘇策傷的不輕了。

    梁王后不語,被人引進了寢居。

    屋裏掛着幔帳,還有若有似無的香氣,看起來格外雅緻,蘇策躺在榻上,青絲鋪陳,面上沒有什麼血色,見她來了,掙扎着起身道:“見過王后……”

    “蘇郎君不必多禮。”梁王后止住了他,“你身上有傷,養病要緊,不必管這些虛禮。”

    “多謝王后體恤。”

    行動間,梁王后清清楚楚地看見了他手臂上的棉布,甚至於現在仍舊在不斷滲血,心裏便有了算計,微微皺眉道:“王上惦念郎君,又脫不開身,所以派本王后前來替他探病,郎君這是怎麼傷着的?”

    蘇策的態度十分恭敬,“不小心劃傷了,是草民愚鈍,讓王上掛心了。”

    “郎君是王上看重的人,更應當保重自身。”梁王后環顧一週,切入了正題,“郎君的夫人何在?”

    蘇策像是沒有察覺有什麼異樣一般,淡淡道:“內子去煎藥了,待會兒便過來給娘娘見禮。”

    屋裏侍婢小廝一大堆,偏要親自煎藥,看來很是恩愛了。

    梁王后默默思忖着,可巧此時齊玥端着藥碗進了門,剛梳洗過,又換了衣裳,看起來很是清新,只是仍舊帶着幾分病氣。

    梁王后審視片刻,笑着道:“這位就是蘇郎君的愛妻吧?”

    愛妻。

    這個稱呼在齊玥聽來格外好笑,她不過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工具人,她這個人的存在,似乎都是爲了給寧兮瑤鋪路的。

    梁王后不知內情,只覺得這位夫人氣色不大好,表情也有些僵硬,除此以外還都挺正常。

    她不動聲色地看着二人你來我往,倒是沒看出多親密,齊玥反倒熟練的像個侍婢一樣,態度還挺公事公辦的……

    真是怪了。

    末了,蘇策喝完了藥,對齊玥點了點頭,齊玥將藥碗擱在一邊,乖覺地將他扶起來,二人湊近了些,這纔有了點相濡以沫的味道。

    梁王后強行理解完了,於是笑着道:“不好打攪蘇郎君養病,那就請夫人陪同本王后走一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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