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蘇策一起進門的，是滿臉堆笑的繡娘。
以及做工精美的嫁衣。
大紅的顏色。
因爲時間緊迫，是以只能力求簡潔大方。
一進門，繡娘就發現事情有些不對勁。
牀上那個應該就是新嫁娘。
只是臉上並沒有什麼欣喜的神色，看起來似乎有些茫然，長髮如同緞子一般披散着，一身香妃色的寢衣，赤腳踩在地毯上。
整個人都散發着柔軟的光澤，彷彿一個迷離而旖旎的夢境。
繡娘看着看着，就紅了臉。
怪不得讓郎君上趕着娶呢，這姑娘，簡直像是妖精託生的，看一眼就能吸掉人的魂兒。
只是聽說這是個歌姬，還懷了身孕。
如此一來，那層令人目眩神迷的光彩也就變得無比合理了。
正出神，有人走了進來。
蘇策一身青衣，翩然而至，見有人在場，卻也毫不避忌，只是將寧兮瑤的腿撈起來，擱在牀榻上，柔聲道：“阿瑤，該試婚服了。”
寧兮瑤終於捨得擡頭看他一眼，旋即推開他，手勢粗魯地抓起婚服，走到了屏風後頭。
侍婢魚貫而入，伺候她更衣。
而蘇策卻只是在桌邊坐着，一面打量着送來的首飾，沒有半分迴避的意思。
嘖嘖嘖，看來二人的關係早就非同一般了。
不多時，寧兮瑤赤着腳走了出來，身後是提着繡鞋，一臉無奈的侍婢。
好在地上鋪着厚厚的毯子。
她一走出來，整個屋子似乎都亮了幾分。
嫁衣剪裁大方，顏色格外擡人，腰肢處收得不算緊，繡着並蒂花開的紋樣，又喜慶又好看。
寧兮瑤沒上妝，素着一張臉，卻能不動聲色間勝過他人百倍。
“不錯。”
蘇策的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就像是在看着自己最得意的作品。
而寧兮瑤看他的眼神依舊冰冷。
可他渾不在意，拿起玉如意，遞給她道：“阿瑤果然無人能及。”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如此俊秀的郎君，又是如此深情款款，換成旁人早就淪陷了，可偏偏寧兮瑤木着一張臉，連應付都懶得，脫口而出道：“試完了，什麼時候進宮？”
蘇策聞言，揮了揮手，侍婢和繡娘便一道退了出去。
日光融融，他盯着眼前美得令人目眩神迷的女子，說道：“阿瑤，進宮可以，不過，我們要約法三章。”
寧兮瑤看着他，不動聲色，“什麼？”
“一，你要聽從我的安排，不能妄動。”
這擺明了是句廢話，她寧兮瑤就從來沒聽過別人的。
不過眼下不能明說，她只是敷衍地點點頭，“還有呢？”
“二，你不能在宮中長留，每日我都會派人接你回府。”
這個她倒是沒想到。
寧兮瑤蹙眉，“爲何？難道梁王宮還放不下一個我？”
蘇策的神色難得有些陰鬱，“沒什麼，我不喜歡。”
啊。
想來他的生母被困在王宮，生下他這件事，應該給他留下了陰影，所以纔不能容忍她在王宮逗留吧。
迫於形勢，寧兮瑤也答應了，畢竟眼下能見到人才是正經。
“三，離王后遠一點。”
蘇策斂眉，囑咐道：“此人心機深沉，跟她交往，必定要喫虧。”
嘖。
他還好意思說別人心機深沉？
寧兮瑤若有所思。
這話倒也沒錯。
王后將蘇策視爲眼中釘，更是因爲上次的事徹底撕開了僞裝，保不齊會對她下手。
寧兮瑤擡了擡手，說道：“我可以換下來了嗎？”
蘇策的目光在她身上留連，片刻以後才道：“來人，伺候夫人更衣。”
這聲夫人他叫得格外從容。
寧兮瑤沒理會他，匆匆換了衣裳，梳洗完畢，便上了馬車。
終於踏上了前往梁王宮的道路。
因着城內與大燕王城太過相似，寧兮瑤簡直有種回到了大燕的錯覺。
而更令她震驚的是，梁王宮的陳設，比起大燕簡直有過之而無不及。
可怎麼說呢。
楚雲漾是個不大在這些事情上用心的人，是以大燕王宮看着大氣宏偉，卻並沒有幾分匠氣。
而梁王宮簡直稱得上精雕細琢。
青玉爲簾，白玉爲階，壕得簡直沒有人性。
嘖嘖嘖。
這就是富二代的排場。
宮門處有侍婢在等候，寧兮瑤一眼認出，這就是那日跟着梁王后的。
“姑娘請。”
侍婢上上下下打量她，目光肆無忌憚，興許是覺着她不過是個歌姬，沒什麼好跟她客氣的。
寧兮瑤默默忍受着這種無禮的目光，一面四處打量。
這風格簡直跟宋府如出一轍。
看來財富累積到了一定程度，就要用一種極爲誇張的方式表現出來。
俗稱，狗肚子裝不了二兩香油。
很快，她就見到了梁王后。
女人瞭解女人。
興許是覺得那日在她面前丟了面子，今日的梁王后特地打扮得格外莊重貴氣。
只是梁王后的長相偏清秀，淡妝更能體現出這種美來，而這種濃妝畫上去，人看着就有幾分顯老。
寧兮瑤默默垂下了頭，行禮道：“妾身見過王后。”
靜默。
對面竟然沒反應。
看梁王后行事做派不像是這麼會用這麼幼稚的法子折磨人的人，應該是被蘇策惹急了。
該死的，他惹得禍，偏偏要她來擔着。
梁王后沒出聲，只是盯着她看。
本以爲她會像那些柔弱婦人一樣，默默吞下委屈，誰知道，寧兮瑤突然拔高了嗓門，大聲地重複了一遍。
“妾身，見過王后！”
這一嗓子差點把一羣人的魂都嚇丟了。
這他媽，這女人怎麼回事？
梁王后捂着心口，怒道：“做什麼大呼小叫的？”
寧兮瑤擡起頭，一臉無辜，“妾身是怕王后沒聽見，所以才大聲了些。”
意思是，你耳朵不行，我遷就你。
粗鄙無禮！
梁王后冷哼一聲，這才道：“起來吧。”
“是。”
寧兮瑤順理成章地直起了身子，下意識地托住了腰。
不怪她，孩子越長越大，腰也就越來越容易不舒服。
而看在梁王后眼睛裏，這一舉動就是在告訴她，老孃肚子裏有貨，老孃有資本矯情，你能怎麼着？
對於膝下無子的梁王后來說，這無異於羞辱。
於是，她眼中的厭惡越發強烈。
“王上還未下朝，你且跟本宮來吧。”
呵，到了宮裏還不整治死她！
寧兮瑤卻道：“王后娘娘，妾身想先去瞧瞧我家夫人。”
齊玥？
梁王后一頓。
齊玥的身份，以及昨日的安排，梁王都告訴她了。
眼下，齊玥應當已經死透了，正等着人“發現”呢。
梁王后心思一轉。
既然這個看着不順眼的小妖精想找事，那不去就讓她去做這個第一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