羣山之間霧氣還未散去,與綿延不斷的山巒一起,雲霧如同波濤洶涌的海面,金光一泄千里,山峯、樹林都蒙上了一層薄薄的金紗,如夢如幻。
清晨空氣微冷,吸進的空氣冷冽,但卻格外清爽。
“阿榆,喜歡嗎?喜歡我們以後經常來玩。”
林榆望着遠處的日出,清澈的眼眸依舊空洞無神。
傅時聞看着林榆的樣子,漆黑的眼眸裏閃過一絲痛楚,他捧起林榆的臉,低聲央求:“阿榆,我錯了,你對我說句話好不好?”
“求求你了。”
“你打我也好,罵我也好,求你不要這樣好不好?”
可是林榆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剩下的只有空洞,麻木,如同一具行屍走肉。
看着這副模樣的林榆,傅時聞心臟如同被一隻手緊緊地扼住。
曾經的少年眼睛清澈晶亮,滿心滿眼都是他。
可是那個少年的靈魂,卻被他弄丟了,只剩下一具軀殼。
傅時聞手指緩緩地覆蓋上林榆的白皙臉頰,“阿榆,回來吧,求求你了。”
傅大少爺這輩子從來沒有這般低聲下氣的對人說過話。
只是他依舊沒有得到迴應。
山林間起風了。
霧氣一點點的瀰漫上來。
傅時聞摸到林榆手指很涼,他將外套脫下,給林榆蓋上。
“阿榆,我們去看看山上的風景,你不是喜歡小松鼠嗎?我帶你去看,好不好?”
一通電話打來。
傅時聞看了一眼號碼。
“阿榆,你在這裏等等我,我接個電話。”
傅時聞將輪椅停好,轉身接了電話。
電話是傅時聞的助理打過來的。
“傅少,孫鵬找到了,人在國外。”
傅時聞臉色陰鷙:“人我要活的,只要活的就行,無論花費多少人力財力,給我把他弄回來。”
傅時聞早年間也曾是個紈絝子弟,瘋狂事情也沒少幹,只是隨着年齡的增長,接管了傅家,變得愈發穩重,但是這並不代表傅時聞是好惹的,他從來都不是好惹的。
傅時聞掛斷電話。
當他回頭的時候,愣了一下。
阿榆?
輪椅上的人不見了。
他的外套掉落在了地上。
松鼠從他面前跳了過去。
傅時聞一時間不知道該是驚喜還是擔心,林榆終於能站起來了。
人應該還沒有走遠,傅時聞向附近找去。
林榆是跟着一隻松鼠走的。
松鼠跑得太快,他卻走得很慢,樹樁將他絆倒,林榆爬了起來。
眼前閃過一點點的光點。
林榆想起了他的那個夢,夢裏面,寶寶化作了一羣光點消失了。
“寶寶!”
林榆努力的伸手去夠那些光點,卻怎麼也夠不着,只能踉蹌地追着那些光點。
最後,林榆來到了山崖邊。
山崖的風很大。
林榆望着光點飛到了山澗瀰漫的霧氣裏,他只要往前一跳,就能抓住光點。
“阿榆!別動!”
傅時聞看到林榆站在山崖邊上的那一瞬間,心臟都快嚇出來了。
“阿榆,寶寶不在那邊,寶寶還在你肚子裏。”
林榆眼底閃過一絲迷茫,很快,眼淚從他眼角流了出來:“先生,你又騙我……”
傅時聞緩緩地靠近:“我沒有騙你,阿榆,相信我好不好?”
淚水被風吹開,林榆搖了搖頭:“先生,我再也不會相信你了。”
林榆轉身看向霧氣,那一束光點彷彿近在眼前,只要往前走一步,就能抓住了。
林榆緩緩地擡起腳,臉上露出笑着,迎着日出,伸手向光點抓去。
“不要!阿榆,不要!”
傅時聞撲了過去,卻什麼也沒有抓到。
他向山崖下看去。
瀰漫的霧氣什麼也看不清。
“阿榆!”
傅時聞怔怔地望着下方,一行淚水從眼角落下,他心口處彷彿缺了一個口子,探入了一把絞肉機,把他心全部攪成了碎肉,痛得幾乎讓他難以呼吸,嘴裏一口血涌了上來。
“傅先生,你醒醒!”
最後是小曲發現了昏迷在懸崖邊上的傅時聞。
……
林榆沒了。
傅時聞眼睜睜地看着林榆跳下了山崖。
搜救隊整整找了三天三夜,沒有找到屍體。
最後得出的結論是,有可能是掉進了山下的河水裏被沖走了,也有可能是被山林裏的野獸給吃了。
許純在得知這個消息趕來的時候,人都傻了。
他揪住傅時聞的衣領,忍不住一拳揍了過去:“你終於害死他了,你高興了吧!”
傅時聞頭被打歪,幾天臉上張滿了鬍渣,滿臉頹廢,眼裏爬滿血絲,他沙啞地開口道:“不,阿榆沒死。”
“沒有找到他的屍體。”
沒有屍體,就還有一絲的希望。
許純回頭望去,那麼高的山崖,怎麼可能安然無恙?
他看着傅時聞,後悔不已。
“哥,我真該把他從你身邊搶走的。”
如果是他先遇上林榆,或許不會是這樣的結果。
…
三天之後,警方的搜救隊不再繼續尋找,打算結案通報。
但是傅時聞拒絕接受這樣的結果,他找了專業的搜救隊,和他們一起在山崖下尋找。
傅時聞好似發了魔怔,沒日沒夜的在山裏尋找。
幾天裏幾乎把整座山都給踏平了,水裏也打撈了一遍。
搜救隊知道毫無希望,無論尋找多少遍,雖然這活掙錢,但是這種高強度的搜救是個人都熬不住,他們已經連着幾天沒閤眼了。
傅時聞眼睛佈滿紅血絲,“繼續找,多少錢我都給,只要把人找到!”
最後還是蘭女士親自過來。
看着傅時聞狼狽的模樣,她又是心疼又是生氣。
“林榆已經死了!”
“他沒有死,我要找到他。”傅時聞搖頭繼續往前走。
這幾日在山林裏,樹枝掛壞了他的衣服,渾身沾滿了泥土,讓他看上去比個流浪漢還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