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初放下沒喫幾口的飯糰,說話聲音暗啞帶着鼻音,“給你請過假了。”
她微微頷首,低眉擰開礦水泉瓶蓋,遞給他,“哥哥,你好點了嗎?”
“好多了。”他接過,喝了口。
夏小意問:“怕錦渝哥擔心,所以不和他說嗎?”
“他中午的飛機,說了成心讓他趕回來乾着急嗎?”夏初微擡着頭,數着一滴一滴落下來的藥水,看它們順着輸液管滑落。
隔了半晌,他半垂眼瞼,低聲道,“一點感冒而已,不至於。”
是了,她哥哥打小就喜歡什麼都自己一個人扛。
感冒也好,初中被人欺負也好,大學生活費不夠也好,畫圖被人質疑描改抄襲也好被黑粉罵也好……
如果不是能被看出不對勁,他的難受委屈都會嚼碎了通通嚥進肚子裏,一個字也不會說出來。
她拿過夏初手中的水,蓋緊瓶蓋握在手心裏,左捏右捏,發出聲響。
夏初想阻止她的行爲,解救無辜的小瓶子和輸液室裏可能被打擾到了的他人。剛張口便見小孩停下了手,軟軟的說——
“哥哥,爲什麼不試着依靠關心你愛你的人呢?你有姑姑,有錦渝哥,有我,從來都不是一個人啊。”
默然須臾,夏初“撲哧”一聲笑出來,“哥哥只是感個冒,怎麼還不是人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夏小意無力道。
下一秒,夏初將手搭在了她腦袋上,拍了拍,乾淨透亮的眸子裏像盛了星光,“再說了,我這不是正依靠着我們小意?”
“我來的不巧了?”何肆把東西放在空着的座位上,笑道。
夏小意禮貌喊人,“哥哥。”
何肆嘴角稍稍莞爾,“辛苦小意了,才十幾歲就要照顧發燒的癱瘓哥哥。”
掛的藥水起了藥效,身上的熱退了些。夏初有了胃口,無視何肆挖苦,拿起他帶來的切好的盒裝水果拼盤,用叉子吃了幾口才道:“什麼風把你吹來這兒了?”
“一種姓何名錦渝的風。”他說着,打開手機相機,對着夏初就是“喀嚓”一頓拍。
拍照拍的令夏初措不及防,到了後面已經放棄抵抗。
他給夏小意請假本不想說原因,誰知何肆這廝刨根問底。腦子昏沉,他被他問的煩,一時間想不出什麼好藉口就實話告知了。
沒想到啊沒想到。
“我不是說了讓你別告訴他?”夏初把手裏的水果拼盤給了夏小意,朝何肆那邊挪動一點,沒扎針的右手對着他就是狠狠的一胳膊肘。
可惜落了空。
何肆躲得快,把剛拍的照片傳給何錦渝。拖腔拉調,“看來恢復的不錯,都有力氣打人了。”
夏小意去看夏初左手手背,確認沒有跑針,放下心來。用古怪的眼神看向兩人,“哥哥、何老闆,你倆能成熟點嗎?”
夏初:“……”
何肆脣邊帶笑,附和的接話,“小意說的對,哥哥不該陪你家幼稚的哥哥鬧。”
他手心朝上,“手機。”
夏小意問號臉,“幹嘛?”
夏初:“我看看何肆有沒有在你手機上裝定位追蹤器,不然他怎麼知道咱們在這,還來的這麼快。”
夏小意:“……你更應該看看自己的,說不定是錦渝哥在你手機上裝了。”
何肆笑的咧開嘴,替自己和自家二哥證明清白,“用腦子想想都知道你們會來離家最近的醫院。”
“對啊。”夏小意鄭重點點頭,湊上前對着夏初一臉的同情,“哥哥,我明天要姑姑買點核桃回來。”
對個屁對!
剛剛懷疑渝哥的是誰?
夏初開始覺得頭有點痛,他揉着額頭,“買核桃幹嘛?給你自己補補腦?這不用我媽買,你早說嘛,哥哥給你買一箱。”
“給你補。”夏小意哼一聲,看在他感冒了的份上,沒再說話。
揭開保溫盒蓋子,雞湯的鮮香蓋過醫院的消毒水味。
何肆端給夏初,“喝點?放了藥材燉的,對身體好。”
夏初問:“你自己燉的?”
玩消消樂打發時間的夏小意豎起耳朵,想說自己也想嚐嚐。便聽見何肆道:“買的。”
夏初、夏小意:“……”
說的跟是自己燉的一樣,差點就信了。
也不知是不是鼻塞,嗅覺不夠靈敏,只聞得到香,聞不出藥材味道。一嘗,還是能喝到。
夏初不喜藥味,可人特意來看望,也不能浪費人家的一番好意,抱着保溫盒喝了個乾淨。
何肆又是“咔嚓”一聲,又把新鮮出爐的照片發給何錦渝。邊笑邊說:“你喝的這碗湯原本是五星級酒店裏的廚師做給二哥他媽媽補身體的,一聽你病了,二哥就讓廚師把這份先給你。”
夏初動容,“那他媽媽的呢?”
何肆哦了一聲,慢悠悠道:“燉了一大鍋,不差你這碗。”
……有病。
“別說這麼讓人容易誤會的話。”
“我哥知道你不想告訴他,讓我來看你也得瞞着這些事,可不說你怎麼知道他的用心良苦。”
何肆眉眼彎彎,嘴邊掛着個狡黠的笑,如同一隻計謀得逞的狐狸。
夏初對何肆無話可說,又按捺不住笑意,虛咳兩聲,笑道:“謝了。”
一旁聽着的夏小意也禁不住無聲的笑了。
錦渝哥和她哥哥,真的是絕配。
何肆陪着夏初打完點滴,再開車安全送他們到小區樓下,才圓滿完成任務。
夏初掛完水頭暈,在後座躺着小憩,到了要下車才醒。夏小意坐的副駕駛,她推開車門下車去扶他。
走了幾步,夏小意有些不捨的回頭跟何肆揮手道別,“哥哥回家開車慢點。”
“好,你等會。”何肆喊住她。
夏小意不明所以,聽話的停了腳步等他。
他很快下車,邁着長腿幾步走到她面前,把手裏拿的書給她,“那天從閣樓拿下來的。”
“給我嗎?”她指着自己。
何肆淺淺的笑道:“嗯,送你了。放着也沒看,相信你會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