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肆揹着她原路返回,兩個人默契的保持沉默。夏小意在手電筒照不到的黑暗裏,看到了點點光亮。
如同墜落地面的星星,一閃一閃眨着眼。
她不確定的問何肆,“哥哥,那個是螢火蟲嗎?”
何肆瞧了眼,“嗯,第一次見?”
“第一次見到真的。”
“立秋後少了,酷暑時期田野間的多。前年暑假來這裏,村裏的小孩結伴帶着網兜,抓了滿滿一兜子在山頭放生,稱得上一句漫山遍野。”
他聲音輕輕的,調子溫柔,如同一位給小朋友講睡前故事的長輩。
何肆身上暖和,夏小意貼着暖源,聽他講的犯困。她忍着睡意,想聽他再多說幾句話。
她可以腦補出他說的場景。
漫山遍野的螢火蟲,一定是壯觀又浪漫的。
夏小意提着鞋的手無力的垂了下去,懶懶的道:“哥哥,有機會帶我一起看一次吧。”
眼皮打架,黏在一起的時候。何肆拿走了她手裏的鞋,低喃出聲,“嗯,有機會一定。”
走過鞋被沖走的案發現場,石板橋往前再走幾分鐘,便是村莊了。還未靠近,村口一戶人家外面栓的狗隔着大老遠就衝他們狂吼。
家養看門的狗警覺性高,不比城裏的寵物狗親人。同伴一叫,鄰里周邊的狗也都防備起來,兇咬狂吠。
夏小意被嚇得瞌睡蟲一瞬間跑光,顧不上其他,抱緊了何肆。
圈着他脖頸的那條手臂徒然收緊,何肆被勒的咳出聲。
“咳,小東西,哥哥什麼時候和你結仇了?”
她懵圈,“什麼?”
“不然你怎麼會想借此機會勒死哥哥?”何肆說。
夏小意忙鬆了鬆手臂,“哥哥對不起,我太怕了。”
“它又咬不到你,別怕。”
話是這麼說,但叫的那麼兇,又是烏漆嘛黑的晚上,她怎麼不怕。白天看的恐怖片,這時候腦子裏像有個回放開關似的,開始源源不斷給她回放一些畫面。
夏小意摟緊何肆,緊張兮兮的問,“還有多遠?”
“走路還有十分鐘。”何肆答。
又走了會,路過一戶養了狗的人家,狗吠聲近在耳邊。
她精神高度緊張,懷疑下一秒蹲守在木房子門口的狗狗守衛就要衝過來咬她了。
夏小意不停地吞口水,把頭埋在他的肩頭,怯怯的喊他,“哥哥。”
“嗯?”
“世界上真的有鬼嗎?”
“不清楚,有很多事情是科學無法解釋的。”
他說完,夏小意更害怕了。
聲音都在顫,“你就不能騙騙我說沒有嗎?”
“哥哥可不幹騙小孩的事兒。”何肆笑說。
“哥哥你難道沒有聽過有一種謊言,叫善意的謊言嗎?”
“那現在哥哥騙騙你?”
夏小意:“……不必了。”
何肆笑一聲,“有哥哥在,怕什麼。還是說你不信任哥哥?”
“沒有不信任。”
“那不就是了,哥哥會保護你的。”
夏小意悶悶道:“你又不會一直保護我。”
她用額頭輕蹭了下他的肩,“那如果一直需要呢?”
長久的沉默,走過一棟棟木頭製造的小房子,在一家不同於其他,稍微闊氣些不顯得寒酸的兩層樓小別墅停下來。
屋裏亮着燈,何肆將她放下,把鞋給她。告訴她,“夏初和我二哥都在裏面,哥哥還有點事要辦,待會再回來。”
“好。”夏小意乖乖點頭。
單腳跳着要進去,聽到身後的人喊她。
她有些滑稽的跳着轉過身,“還有什麼要交代的嗎?”
何肆往前邁了一步,摸着她的頭,回答了她問的那個問題——
“人總是孤獨的,你要學着保護自己,學着長大。哥哥會保護你,直到你長大爲止。”
明明是正常的,一個年長者對一個年幼無知小孩的諄諄教導。
在她聽來,是在拒絕她。
因爲連拒絕都太過溫柔,所以顯得別樣殘酷。
他眸色如一潭望不到底的幽靜湖水,她怎麼看也看不清。
夏小意眼前起了霧,她忍下喉間酸澀,應下,“好。”
·
村長家裏打掃的乾淨,是村長夫人的功勞。爲了迎接他們,備好了一桌豐盛的飯菜。
夏小意跟何肆遲遲未歸,等的餓了,村長一家不願讓客人喫自己喫過剩下的,執意在另一張小桌子上吃了些炒的多了另盛出來的。
夏初和何錦渝坐在大桌子邊,夏初碗裏的飯菜一口沒動。
有淳樸守舊的村民在,何錦渝不好表現得太過親密。
到底是沒動手喂人,出言勸他,“先喫點,小意他們也快回來了。”
“沒心情喫。”夏初板着臉,心煩。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從她去甜品店上班,還是那天商圈偶遇?又或者是他生日那天,何肆單獨送她回家?
不對,也可能更早!
他的妹妹,極有可能遺傳到了他的顏控屬性。
搞不好那倆貨第一次見面,他那個蠢妹妹就對人一件鐘情了?!
他一個沒看牢,就被騙走了?
夏初恨!
夏初正恨着,恨的想掀桌罵街。
夏小意終於回來。
她提着一隻溼漉漉的鞋,跳着進屋,跟村長一家打招呼,“叔叔阿姨你們好,打擾了。”
村長一家都憨厚笑着,用蹩腳不標準的普通話讓她不用這麼客氣。
村長夫人見狀,找了雙自己女兒穿的小了的拖鞋出來,去打了桶水刷洗乾淨給她。
盛情難卻,夏小意感激的再三道謝,換上了拖鞋。
洗乾淨手,她在凳子上坐好,拿起了筷子,埋頭喫飯。
夏初打夏小意進門那刻開始,就盯着她的一舉一動,跟何錦渝都打了招呼,就是無視了他。他憋了一肚子火,“夏小意,我是空氣嗎?”
“哥哥你這是第二碗了嗎?”夏小意問。
他咬牙,“我是沒喫!”
“不餓嗎?”
“氣飽了。”
夏小意坐在他們對面,站起來給他夾了一片白菜葉放在滿是肉的碗裏,“哥哥多喫點蔬菜,降降火,別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