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初一到下課時間便出來把她牽進教室裏，跟同學朋友炫耀自己有妹妹。
她從小身高就比同齡人要矮上一截，長得又乖，白白嫩嫩的，在一羣初中生的眼中就是可愛的小小朋友，受極了歡迎。這個逗逗那個捏捏臉蛋，友好的送上小零食。
夏初放學了揹着書包和她手牽手回家，問她是不是哭過。
夏小意嘴硬說沒有。
夏初扯她的臉，小大人的哼哧哼哧道：“小鬼，哥哥不是人啊？下次你家長會你哥我請假去幫你參加。我這麼帥，你多有排面。”
她笑出聲，婉拒，“還是不要了，我們老師會問你是幾年級哪個班的怎麼不去上課在瞎逛。”
夏初扯她肉臉的手更用力，罵她沒良心。夏小意淚汪汪的求饒，夏初立馬鬆了手來道歉問她疼不疼。
確認無礙後，又牽起她的手，帶着她回家。
在別的小朋友都有人接送上下學有家裏大人蔘加家長會的小學時光裏，她也不是什麼也沒有。
起碼，她有夏初。
也只有夏初。
“難過什麼，沒事啊老妹。多大點事，不就是夏忠回來了嗎？他要是因爲自己年紀大了，回來想讓你給他養老，我就讓他滾蛋。”夏初用指尖擦掉她眼尾溢出來的眼淚，捏着拳頭道。
夏小意忍俊不禁，“你怎麼讓他滾蛋？他是你舅舅。”
“那也得你認他，你要是不認他，他就不是我舅。”他把倒了半杯水的水杯給她，“別噎着了，喫完再說。”
她捧起杯子喝了一大口把堵在喉間咽不下去的食物漱下去，“哥哥，我困了。”
“才喫幾口？喫完再去睡。”夏初微微皺眉勸道。
知道她心情不好，可人是鐵、飯是鋼，飯還是要喫的。
他又小聲的勸了一句，“就不能化悲憤爲食慾？”
夏小意笑着搖了搖頭，“喫飽了，哥哥你早點睡。”
她的臥室沒開空調，窗戶開着沒關，悶熱無孔不入的鑽進來。
夏小意將臥室門關上，也沒去關窗戶開空調，她疲憊的把自己往牀上一丟。被子乾燥，充滿陽光味道。
她抱着被子，打開手機翻看消息。
宿舍羣裏三個室友討論自己去了哪兒玩，風景照美食照輪流發，時不時cue到她問她在哪裏怎麼不出來聊天。
室友都是夜貓子，夏小意沒回，怕聊起來沒完沒了。
何肆回了她之前給他發的消息，每一條都有回覆，最後一條給她發了個晚安。
夏小意也回覆他。
事事順意：晚安。
隔着屏幕兩人互道晚安，卻各揣心事，誰也沒能睡着。
·
夏忠玩心大，結婚生子晚，三十二歲纔有的夏小意。如今夏小意快十九，他快五十一。
人到中年，歲月在夏忠的臉上留下痕跡，也許因爲笑的多，眼角皺紋相較其他的更明顯。
都說女兒像爸爸，夏小意覺得自己也像他，不過只是樣貌上的。
夏忠心態年輕，染過頭髮，頭髮烏黑沒有白髮，身上似乎還帶着年輕時那股子風流倜儻，五十歲活的像三十多歲。
問學習，問生活，問感情……
夏小意招架不過來，明明是小時候渴望的來自父親的關心，現在她卻不自然的想要和他拉遠距離。
太生疏了。
像陌生人一樣。
他和她沒有任何感情。
所以她把求助的目光看向夏初，夏初隨便找了個藉口將她從飯局中解救出去。
他把車從停車場開出來，等她坐好繫上安全帶，開口道：“他這兩天住的酒店，說是從今天開始要和我們一起住。”
他們家就三個臥室。
夏小意想也沒想的說：“住不下的。”
“媽讓我去陪渝哥。”夏初道。
她心下一沉，“那我呢？要跟他待在一塊嗎？”
“你想嗎？”夏初心裏有猜測，還是不確定的問了一遍。
“不想。”
“我想也是。”
兄妹倆對視一眼，就明白了其中之意。
何錦渝的家也在城西別墅區，離何肆家不遠。風格截然不同，何錦渝家是按照夏初喜歡的風格裝修的，房子更新也更具藝術感。
夏小意是第一次來，以前夏初提過帶她來住住玩玩，只不過那個時候她在備考，整日擔心自己考不上a大，便拒絕了。
後來夏初沒再提過，夏小意也就忘了。
這個時間何錦渝不在家。
夏初帶她參觀了一圈，最後坐在沙發上打趣道：“你什麼時候能讓你哥我住上你的房子？”
夏小意：“……像這種的話，我努力工作三四百年，應該能讓你住上。”
夏初樂不可支，“到那個時候，我骨頭灰你都找不着了。”
“哥哥，你這是嫁入豪門了。”夏小意說。
夏初斜她一眼，“會不會說話？他的就是我的，我的還是我的。”
夏小意：“那……入贅？”
夏初：“……你還是別說話了。”
·
夏初從裝修開始就給她留了一間房，親自設計的，是她喜歡的樣子。帶她看的時候，問她滿不滿意，並表示以後這就是她孃家。
夏小意怎麼會不滿意，滿意的差點要淚灑當場。
嚇的夏初鑽進廚房搗鼓晚上要做的菜。
夏小意跟夏初打了聲招呼說自己去轉轉。
別墅區綠化面積大，有樹蔭遮擋，不至於被曬的熱成狗。
她憑着記憶和直覺，轉到了何肆的別墅外，大老遠就能看着高出院牆的那顆標誌性掛花樹。
她忍不住想，何肆是不是就是因爲方向感不好才種了這顆桂花樹當路標。
裏面靜悄悄的，主人不在，她也進不去。夏小意不知道爲什麼人不在家，她還是來了他家外面。
何肆的別墅沒有何錦渝的大，是老房子了，她卻覺得何肆的房子更好。
夏小意靠着牆，站在那顆桂花樹下。清風徐來，挾帶着涼爽。
她閉上眼，無端回憶起住在何肆家裏時那天晚上他偏靠着柱子看天空的畫面，還有那次在山區的凌晨，他也是那樣看着天空。
他那個時候，在想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