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羲和裹着厚重暖和的大麾,迎着冷風立在皇后的陵墓前。

    她身爲兒媳,既然來了皇陵,自然要先祭拜一番皇后這個婆婆,上了香後沈羲和在陵墓前停了會兒,纔去了太子墓,墓裏葬着的是誰,她心知肚明,然而還是做戲做全套。

    上了香,她還從大麾之中伸出了手,輕輕撫上墓碑,目光有些失神地盯着碑上刻着的屬於蕭華雍的名字。

    這裏面無論埋的是誰,但皇太子蕭華雍是真的已經死去,他用了這樣的方式,就再不可能頂着蕭華雍的身份歸來。

    這一場權利爭奪,他爲了她提前退了場,是徹徹底底不留後路退場。

    否則以他的能耐,哪怕是不得不要離開,也可以尋其他法子,同樣是可以救陛下,比如爲陛下落個崖,墜個海,總是能再回來。

    哪怕陛下等不到他回來,皇位傳給了旁的兄弟,只要他想,沈羲和都信他能再拽到手裏。。

    有關他的一切,往日不顯,此刻看着他的名,卻歷歷在目,浮上心頭。

    沈羲和忍不住隨着過往的記憶揚起了脣角。

    這一瞬才驚覺,原來自與他相識,他留個自己的竟然都是美好。

    沈羲和緬懷出神,撫摸着墓碑的手都凍得通紅卻未曾察覺,太后派來的女官忍不住上前,提了她的大麾覆蓋在她的指尖上:“殿下,擔心風寒。”

    回過神的沈羲和,這才感覺到了涼意,將手縮回,在大麾中用另一手握住:“嗯。”

    沈羲和發現腿也有些僵直,只能由碧玉和女官扶着,才能慢慢挪動,待到走遠要轉道時,她又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墓碑上的字。

    上香並不複雜,不過一個時辰就回去,不過沈羲和自然不能即刻返程,她受不得這樣的勞累,皇陵有供應皇室歇腳之地,她要安頓一夜,明日再回宮。

    沈羲和來得順順利利,歸去也平平安安,令所有人都大感意外。

    其實這個時機,沈羲和懷了七個多月的身孕,陛下一直稱病不朝的情況下,她突然說要去皇陵看完蕭華雍,許多人都在猜測沈羲和是去催生。

    在路上產子,才能方便做手腳,如果不是男嬰,也是最好調換的時候,不少人都已經做好了聽到太子妃攜皇孫歸來的大消息,沈羲和去讓他們失望了,竟然悄無聲息又回來了。

    肚子還好好的,好似她當真只是去皇陵看一看太子殿下。

    “在皇陵亦無異樣?”便是祐寧帝都有些不信。

    “陛下,暗中有繡衣使跟隨,皇陵也有神勇軍潛伏,太子妃殿下只給皇后與太子上了香,再無異動,隨行之人也未曾與守皇陵之人交談。”

    守皇陵的不僅僅是派遣的護衛,還有被髮配的宗室。

    “當真只是去祭奠?”祐寧帝不信。

    若真如沈羲和所言是心有鬱結,何必折騰到皇陵?不若去相國寺做場法事,供奉一番。

    沈羲和心思深沉,祐寧帝見過聰睿女子不少,但似沈羲和這般城府至深的實屬罕見。

    他原本也懷疑沈羲和這是擔憂他一病不起,開始準備產子,也好增加砝碼。

    “她倒是沉得住氣。”祐寧帝意味深長。

    沈羲和爲何這麼沉得住氣?說她無心帝位,說她純良剛直,這話祐寧帝自己都不信。

    谷寈</span>既然沈羲和野心昭昭,聽了帝王遲遲昏迷不醒,竟然無動於衷,是否過於不對勁?

    便是猜到了他是在假裝,也應該有所準備纔是。

    太安靜了……

    “五郎與十二郎呢?”祐寧帝又問。

    “信王殿下倒是有些動靜,調動了過半的兵力。燕王殿下也頻頻向太醫署打探陛下的病情,也在私底下動了八殿下留給燕王殿下的人。”劉三指回,“不過都未曾有逼宮的打算。”

    只是防備起來了。

    “故而,只有東宮穩如泰山?”祐寧帝總結道,“蕭覺嵩也半點反應都無?”

    這場局是爲了蕭覺嵩,他爲的就是把蕭覺嵩引出來,他把蕭覺嵩生母的墳都弄塌了,蕭覺嵩竟然還不現身,祐寧帝覺着更不對勁。

    蕭覺嵩重孝,亦不是貪生怕死毫無血性之人,早該跳出來,哪怕毫無勝算,也要與他拼死一搏。

    “京師附近並無異常。”劉三指如實道。

    “再等兩日……”看看蕭覺嵩是因遠在京師數千裏之外,尚未趕回,還是壓根出不來。

    若蕭覺嵩是出不來,那麼當年在避暑行宮出現的人,或許並不是真正的人。

    當日出現一個蕭覺嵩,獲利最大的人,是誰呢?

    那時他一心懷疑太子在僞裝,抓了太子想要探一探太子的底,橫空冒出個蕭覺嵩,打亂了一切。

    假使一開始蕭覺嵩就是假的,這就是太子破他試探之局最高明的手段,而後的一些列與蕭覺嵩有關之事,都只可能與太子有關。

    若是如此……

    祐寧帝眸光冷銳了起來:“再過兩日,若還無人現身,安排皇陵的人,偷偷開太子棺槨!”

    開太子棺槨,再隱祕只怕都不一定能無聲無息,所以要慎重,不到萬不得已,祐寧帝並不想走這一步。

    沈羲和不知道她只剩下兩日的時間,但她也知道祐寧帝的耐心有限。

    她從皇陵回來之後,也開始動手了,隱晦地開始在後宮佈局,也開始調動自己的護衛,不着痕跡地流露出一些太子私底下培養的勢力,都是些無關痛癢的。

    要太子完全不培養勢力,祐寧帝只怕也不信。

    這些都只需要她動動嘴,天圓和地方就會辦得穩妥,她專心於調查當年的事情。

    海東青在她回到宮裏之前就先她一步回來,帶回了沈嶽山給她的信,裏面全都是他能夠回想起的關於謙王夫婦被害,陛下殺兄奪位的那一日的種種。

    厚厚的一封信,展開後,沈羲和都忍不住樂了,一看就是他口述,抓了阿兄做壯丁來執筆。

    二十四年前,那個風高的夜晚,隨着沈嶽山所見所聞的描述,一幕幕也漸漸清晰浮現在了沈羲和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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