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殿下,顧司衣求見。”沈羲和剛看完沈嶽山的信,外面傳來紅玉的通稟聲。

    “讓她進來。”沈羲和放下書信,伸手由碧玉攙扶着往外走。

    顧則香不是一個人來的,而是帶着尚服局司衣司幾個宮女一起來,來給沈羲和量體裁衣。

    尚服局負責後宮女眷的衣裳,沈羲和懷了孕,一個月一變,尚服局來的勤,也無人在意。

    量完尺寸,定好款式、衣料、圖紋,顧則香正要帶着宮女告辭,沈羲和開口道:“顧司衣,我私下也會製衣,有些圖樣,請顧司衣看看。。”

    “諾。”顧則香低眉順眼,跟着沈羲和到了沈羲和日常做針線的屋子,“殿下是要打聽先皇后之事?”

    “你可有法子?”沈羲和問。

    這些年顧則香在宮裏,先是罪人關押的掖庭宮,後是宮中複雜紛亂的六局二十四司,她無論在哪裏都堅韌地立足,她是沈羲和看好的未來掌宮女官。

    “殿下,婢子在掖庭宮時就遇到過一個老嫗。”顧則香想了想道,“她有時瘋瘋癲癲,掖庭宮瘋癲之人亦不少,無人在意她。她有時又清醒,我與她後來相處過些許時日。

    她曾對我說過,她照顧過先皇后。先皇后在陛下登基之前薨逝,太子三歲以前,身側還有先皇后留下的人,只是這些人後來都到了年紀被放出宮,去向難以追查。

    這人是在照顧太子時犯了錯,才被貶至掖庭宮。”

    “她人在何處?”沈羲和問。

    “她早在五年前便已病逝。”顧則香說着取出一塊玉佩,“掖庭宮的人,命比草賤,死了也無人多看一眼,她死的時候是婢子第一個發現,她手裏拿着這一枚玉佩,婢子也曾是官宦之女,有些眼界,知曉此物非比尋常,便收了起來。”

    顧則香將玉佩遞給了珍珠,珍珠遞給沈羲和。

    上等的羊脂玉,玉佩雕刻一朵芍藥,雕工精湛,栩栩如生,花蕊綻放,透光舒展。

    這樣的東西,別說一個罪奴,便是普通的官宦之家也未必有。

    “先皇后的閨名,有個芍字。”珍珠提醒。

    不用珍珠提醒,沈羲和也知道。

    捏着玉佩的穗子,沈羲和沉默了片刻,才道:“她可有說過些什麼?”

    顧則香搖頭:“她多數是瘋癲無狀,不說話,逮着誰就咬誰。清醒時……就縮在一處愣愣看着一處出神。”

    唯一對她說過的一句話,還是那年過年,她端了一碗牢丸過度,那人才漏了嘴,說她伺候過皇后,在東宮伺候過,喫過比着還要精細之物。

    旋即她就意識到自己失言,迅速看向顧則香,顧則香聽到了卻不動聲色做着自己的事情,好似沒有聽到。

    “她喚何名?”沈羲和又問。

    顧則香仍是搖頭:“婢子亦不知,婢子入掖庭宮時,她已經在掖庭宮十幾年。”

    太子三歲,是祐寧三年,距今整整二十一年,她五年前去世,那就是在掖庭宮足足十六年。

    顧則香入掖庭宮,這人的確已經在掖庭宮十年有餘。

    “我知曉了,你回吧。”沈羲和不多留顧則香,留久了容易引人起疑。

    谷襐</span>等到顧則香離開東宮之後,沈羲和吩咐珍珠:“去查,查當年太子身邊有那些皇后之人,再查這些人何時被調離。”

    “諾。”

    其實很好查,因爲沈羲和掌過宮務,所有內務卷宗都曾移交過,很早以前沈羲和就說過宮務之權,她未必會一直拽着,有時候爲了更好的麻痹敵人,就得交出去。

    尤其是蕭華雍決定離開之後,沈羲和就清楚,沒有了蕭華雍,她不再是太子妃,再掌宮權就有些名不正言不順,有些東西,珍珠他們沒事,就會謄抄。

    關於宮中從祐寧元年到祐寧二十四年人員變更的名冊,這是重中之重,沈羲和可以從中看出一些人來來去去的規律,再結合蘭尚儀的相助,將宮內的派系摸清。

    他們自然是第一份謄抄。

    珍珠很容易就查到,但她面色凝重:“殿下,祐寧三年,並未有人從東宮貶至掖庭宮。”

    不是沒有人,而是被抹去了這個記錄。

    天圓很快帶着消息過來,是關於當初皇后身側伺候的宮女名單,以及這些人的去向。

    “全都死了。”沈羲和粗略翻了一遍。

    死的還不讓人懷疑,因爲這些人都不是在同一年死去,有些死於疾病,有些死於意外。

    最後一個死於祐寧八年。

    多麼巧合的時間,祐寧八年是蕭華雍在明政殿誤食酪櫻桃中毒的那一年。

    “則香遇到的這個人,或許只是一個不起眼的粗使丫頭,她一定得到皇后身邊某一位聰明的大丫鬟照拂。”沈羲和閉着眼開始推測,“這個大丫鬟……”

    睜開眼,沈羲和看了看天圓遞上來的冊子,落在祐寧三年東宮溺亡的名字上。

    她是皇后的大丫鬟,也是皇后去世後,掌管東宮的女官。

    死因是寒冬起夜,路滑栽入東宮池塘。

    那時候蕭華雍也才三歲,天圓更是還沒有來到蕭華雍身邊,他們只怕什麼都不知。

    皇后救駕而亡,太子立爲東宮,皇后身邊的婢女自然不可能一夜之間全部消失,否則令人起疑。

    根據沈嶽山的描述,當日隨着皇后一起的人都死了,這個大丫鬟應該所以沒有參與皇后陷害謙王妃,當日並未在場,纔沒有當時就被滅口,和其他人一起死於偷襲的“敵軍”之手。

    她當仁不讓成了照顧蕭華雍的第一人選,只是她很可能發現了什麼不該發現的事情,令她束手無策,她纔將這枚皇后的遺物交給了自己最信任的人。

    把這個人以別的名義貶至掖庭宮,不許她開口吐露自己的來歷,這才躲過了一劫。

    或許她吩咐這個人等太子來尋她,只是蕭華雍終究是沒有去尋,也不知這件事。

    “這是先皇后的遺物。”沈羲和這一刻十分篤定。

    她的推測或者有偏差,但只要顧則香沒有說謊,這樣精緻之物,一定是屬於先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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