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體完全攤開,像一塊碩大的白花花的豬肉,直挺挺地壓在那張大牀上。
就在他們說話時,約瑟夫突然劇烈地喘了起來,從他嘴巴里,發出一種類似漏氣般的聲音,他艱難地吐出幾個短促的音節。
站在牀邊的老醫生把耳朵貼過去,問:“什麼?”
“疼……”
“噢。”老醫生扶了扶架在鼻樑上的眼鏡,用力將他翻成側臥在牀的姿勢。“這樣你能緩解一點。”
“你是怎麼感染上的?”
“是……一個骯髒的妓.女……傳染給我的……”
“噢。”老醫生這種狀況見得很多,馬上明白了。
約瑟夫紅紅的小眼睛裏分明涌出了淚水,在牀上喘着咆哮着,表達他對那個賤女人的謾罵和詛咒。
“都說了讓你不要總是找她們了。”弗洛拉在一旁啜泣,“你就是不聽。”
“好了,他都這個樣子了,你怎麼還在數落他!”莫里斯夫人看得實在心疼,氣沖沖地責罵弗洛拉不懂事。
約瑟夫側臥着,透過荷蘭式的窗格,他在痛苦掙扎中,突然看到卡蜜兒溜進了路易斯的房間。
他枕邊放着一塊被吐得滿是血的花邊布,喘得一會兒急一會兒緩,滿臉是汗。在一陣猛烈地咳嗽之後,他再次咯出了一灘血,路易斯可以看到他胸上厚厚的肥肉下,胸膜明顯地已經塌陷和縱隔移位。
“難道之前沒有預兆嗎?”路易斯問。
“誰知道呢,病得這麼急這麼兇。”老醫生站在一旁,對此持着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
“沒有!”莫里斯夫人哭到已經連話都說不清楚了,她大喊着說:“您再認真檢查一下吧!怎麼會是肺癆!這可是罪人才會得的病啊!”
“夫人,我可以明確地告訴您,”老醫生嘴角下垂,似乎在表達不滿:“您兒子的這幅模樣已經很明顯地說明這是什麼病了。”
“一定要治好他!我們有的是錢!”莫里斯夫人說完抓住了路易斯的手,好像路易斯會跑掉似的。
弗洛拉看着母親,默默地擦了擦眼淚。
父親在年前就已經告訴全家,她們的生活需要節儉一些了。莫里斯男爵在宮廷裏欠下了一屁股賭債,再加上三個女人開支巨大,小兒子揮霍無度,現在男爵府漸漸入不敷出,僅靠着賣祖輩留下的田產荒唐度日。
“放血。”老醫生下了論斷。
莫里斯夫人馬上叫了幾個女僕過來,她們畏畏縮縮地進了房間,臉上明顯地擔憂和嫌棄。
肺癆可是傳染的啊。
她看着這些人磨蹭的樣子,在爲首的女僕胳膊上狠狠掐了一把:“動作快一點,不然有你們好受的。”
除了醫生和幾個女僕,大家都在大廳的沙發上等候着。冷雨夾着冰雪固執而持久的下着,弗洛拉憂心忡忡地看着窗外那株常春藤。
莫里斯男爵突然問,“卡蜜兒呢?”
弗洛拉搖搖頭。
“這種重要的時候,她到哪裏去了。”
路易斯的大衣還沒有脫掉,他本要回臥室換件外套,卻看到自己的牀上躺着一個不該出現在這裏的女人——
卡蜜兒。
路易斯緊皺眉頭,冷峻的臉上沒有表情,但脾氣似乎隨時都會發作。
“表哥,”卡蜜兒急忙扮出一副慌亂的樣子,“你怎麼肯回來啦?”
“你在這裏做什麼?”
“我只是很想表哥而已,所以來你的房間轉轉,表哥你肯定不忍心怪我吧?”她咬着下嘴脣,眼睛水汪汪的。
“是嗎?”
路易斯笑了,走近她。
卡蜜兒心底暗喜,心跳加速起來,表面上卻無比乖巧地靠在了表哥的手臂上。
“表哥,你一直知道的,我一直都很喜歡你。這幾天你不在的日子,我總是會來你的牀上,我很想念你,我願意爲你獻出一切。”
“告訴我吧,你都和奧斯卡去做了什麼?”
她朝路易斯張開了大腿,無比露骨的暗示。
男人從高處俯視着她輪廓的顴骨以及她臉上細小的汗毛,幽幽地開口。
“我沒想到。”
“嗯?”把胸部緊貼在他手臂上的女人擡頭,無辜地望向他。
“你弟弟在生病,而你卻還有心思勾引人?”
路易斯從她的懷裏抽出自己的手臂,頭也不回地走了。
卡蜜兒狠狠地咬着牙,心底咒罵路易斯的不知好歹!她緊跟着赤腳跑出來,當着大廳的衆人,只穿着一件暴露的吊帶裙,站在那裏。
大家都愣住了,回頭看着她。
路易斯被徹底惹惱了,他抿住薄薄的嘴脣,看這個表妹又要搞什麼花樣。
卡蜜兒站在原地,努力擠出絕望、羞愧和柔情的淚水,委屈地啼哭起來。
“怎麼了卡蜜兒?怎麼穿成這樣?”弗洛拉從窗邊走過來,關切地問。
“我在換衣服,表哥……表哥卻突然闖了進來。”
“他看到了我的身體。”
“這怎麼回事?”莫里斯夫人猛然站起來,她氣血上涌,一陣激動。
卡蜜兒掩面痛哭。
“呵。”男人發出一聲輕笑。
“路易斯,虧你還是我的好侄子,你怎麼能這樣欺侮你的表妹?”莫里斯夫人衝他喊道。
“既然你們……”
“叔叔,”路易斯不想再看她們的表演,直接打斷道:“我不知道爲什麼卡蜜兒會出現在我房間裏,那是您爲我安排的寢室,我不會對此而道歉。”
“但有些敗壞男爵府名聲的事情,我身爲莫里斯大家族的一員,務必要讓您知曉。”紳士皺了皺眉,好像很傷腦筋。
卡蜜兒心提了起來,她有一種強烈的不好的預感。
只聽對方語氣冷淡,緩緩地說:“卡蜜兒前幾天爲伯爵府的少爺墮了胎,我想您可以拿這件事多做文章,竭力撮合他們兩個。”
他轉身看向叔母:“您就放過我。”
“胡說!”卡蜜兒慌了。
這種事怎麼可以隨便亂說!
“你這個騙子,你在誣陷我!”
“誣陷?那麼,你三天兩頭跑去我的房間、派男僕私拆我的信件、追查我的行蹤、查我在北美上報的稅種,又是想要做什麼?”他一連串的質問讓卡蜜兒嘴裏好像被堵上了酒塞,說不出一個字來辯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