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拍一部浪漫送給你 >第 72 章 新年快樂4
    今天應栩桐給他發微信的次數少了,他說自己和父母來到爺爺奶奶家,和叔叔、姑姑、弟弟妹妹們一起過年。何宣藝這才知道應栩桐是家裏的長孫,怪不得這麼會照顧別人。何宣藝問你們過年聚在一起都幹什麼,何宣藝的爺爺就一個兒子,王圓晴那邊的親戚都在遠郊,何宣藝趕上計劃生育也是獨生子,他成長的過程中幾乎感受不到“兄弟姐妹”的概念。

    可應栩桐好久不回,等到十點多,何宣藝自己都困了,應栩桐忽然發微信:可以給你打電話嗎?

    何宣藝一下精神了,他也不知哪來的勁頭,好像前一天應栩桐老發微信他嫌煩,今天應栩桐沒怎麼理他,他到有點想這個人。他悄悄出了病房,樓道里還亮着微弱的燈光,他靠在窗戶邊,給應栩桐打過去,對方接起電話第一句就是:“你打過來了啊。”

    “……嗯。”

    何宣藝看着窗外漆黑的夜空。薊城市區不讓放煙花爆竹,他以爲應栩桐和家人一起可能在放煙花,但應栩桐電話那端非常安靜。

    “你幹嘛呢?”

    “剛喫完飯,他們在外屋看春晚,我來房間裏了。你在醫院呢?”

    “嗯,我媽回家了,我陪着我奶奶。”

    “那你們大年三十,一家人就分開了?”

    “嗯,我們本來也不一起過,我姥姥姥爺每年都在薊城郊區過節,我舅舅他們也在那邊……”何宣藝想到什麼,頓了一下說,“這是我爸離開以後的第一個春節,反正人都不在了,也談不上團圓了。”

    應栩桐那邊一時無言,何宣藝到是很坦然問:“你們晚飯喫的什麼,喫餃子了嗎?”

    “還沒,待會零點才喫餃子呢。”

    “哦,我們家好像從來不過零點。”

    “嗯?爲什麼……”

    “我爸說放煙花他睡不着覺,所以我們家從來都是早睡覺,等他睡着了就聽不見煙花聲了,我就從沒大年三十等十二點睡過。又能有什麼區別呢?人爲地區分了一個新年、一箇舊年而已,其實還不是人生中平常的一天。”

    應栩桐瞭解何宣藝性格中的古怪和彆扭,但每每聽到他說這種話,還是覺得心疼。他抓住另一個話題問:“那你也從來沒放過煙花?”

    “沒有。”何宣藝想了想說,“我第一次看見別人放煙花,還是外出在一個農村拍攝,不僅我第一次看別人放煙花,還是第一次看到一家人一起放煙花,我當時想,哦,原來家人一起放煙花是這樣的。”

    “那當時有很開心嗎?”

    “就那樣吧。當時跟振斌拍攝,我記得特別清楚,我還跟他說,把光圈調一調,別給我拍黑了。”

    “哈哈……”

    應栩桐小聲笑了一下,這真是何宣藝會幹出來的事情。而聽見他笑聲的何宣藝忽然說:“我就是這麼一個……”

    他沒說完就停住,他想說自己就是這麼一個“孤獨又無趣的人”,可不知怎的,內心產生一種牴觸。何宣藝是個直白又倔強的人,做事果斷、直率,不會拐彎抹角,他很想對應栩桐直言自己的種種,他不希望對方錯愛、甚至帶有虛無的濾鏡,但在一個並不團圓的大年三十,何宣藝失去了一位親人,迎來了一位意料之外的“愛人”,他忽然產生了一點私心,如果應栩桐真的是帶着濾鏡喜歡自己,就多喜歡這一個晚上,又有什麼不可呢。就這一個晚上,別拆穿自己了,何宣藝想。

    “一個什麼?”

    電話那邊應栩桐問,何宣藝改了措辭說:“我就是這麼一個,除了拍片子什麼都不喜歡的人。”

    何宣藝想這句話很真實了,既沒有違背自己的原則說假話,又委婉地掩蓋了自己倔強和偏執的本質。他以爲應栩桐會應和一句“我也是個喜歡拍片子的人”,沒想對方說:“現在不是了,你還喜歡我啊。”

    何宣藝手裏握着手機,眼睛望着窗外寒冷的黑夜。薊城禁放煙花爆竹已經很多年了,何宣藝的心在經歷幾次不成功的戀愛後,彷彿也像這黑夜一般,對愛情掀不起波瀾。今夜只有薊城是蕭索的、安靜的,其它省份和其他人,可能都在熱烈、在激昂,在辭舊迎新,在迎來送往,在觥籌交錯。何宣藝留在薊城這座空城裏,每時每刻都在戰鬥、在拼搏、在奮力,今天他終於迎來了一點喜悅,一種莫名的安心的情緒縈繞着他,他眼中彷彿也看到煙火,那不是真實地出現在天空中的煙花,是他心中燃起的一點點焰火。

    “……嗯。”何宣藝應了一聲,隨後又叫道,“哎……”

    “怎麼了?”

    何宣藝舉着手機,轉身看了一下:“病房熄燈了。醫院十一點就熄燈,所有病房的大燈都會關閉,就樓道里還有點微弱的光。”

    “那你要睡了嗎?”

    “不知道,躺一會,睡的着就睡。”

    “大哥、大哥……”

    應栩桐那邊傳來微弱的聲音,何宣藝好奇地問:“這誰啊?”

    “我小堂弟,在門外叫我去帶他們放煙花呢。我每年都帶弟弟妹妹去放煙花,待會拍視頻給你?”

    何宣藝說了“好”,對方正要掛電話,何宣藝又突然說:“應栩桐,新年快樂。”

    昨天離開醫院時,應栩桐說了“新年快樂”,當時何宣藝一下愣住了,如果這是普通同事對他說的客套話,他也會回一句同樣的祝福。但他經歷父親去世、自己離開奮鬥了好久的紀錄片二組的這一年,何宣藝真實地感受到,新年和舊年是沒有區別的,哪一年都一樣,好運不會因爲你努力而自動來到,厄運也不會因爲你踏踏實實過日子而逃離,好和壞的,只要你走在人生漫長的路上,就都會遇到。

    所以他很避諱跟親近的人說這種自欺欺人的祝福,他跟家人沒說、跟牛小博沒說、那些給他發了新年祝福的工作夥伴或朋友,他都沒說,他大都回復“謝謝,新的一年繼續一起努力”。很多事情都不受何宣藝控制,尤其是快樂,這種現代社會最大的奢侈品。可今晚他想對應栩桐說,他想對應栩桐送出這句最大的祝福,他希望應栩桐遇到自己,可以是一件快樂的好事,哪怕在應栩桐已經團圓、完整、自信的生活中,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快樂的小事,何宣藝也會覺得自己有一點點價值和成就感。

    不知道是不是應栩桐的家人催得急,對方聽到後笑了笑就掛了電話。何宣藝也沒有不高興,他一個人回到病房,躺在奶奶旁邊的病牀上,百無聊賴地刷微博。他並不喜歡春節晚會,那種東西他早800年前就不看了,他討厭這種形式化的舞臺歌舞節目,因爲人生的主題和豐富性,遠遠比春節晚會舞臺上展現的要複雜和深刻得多,那種閤家歡的大節目有某種洗腦和意識形態的作用,這也是他喜歡紀錄片的原因之一。

    但微博上也都是春晚的片段、小視頻和段子,何宣藝刷着刷着都快睡着了,應栩桐忽然發來一段小視頻。何宣藝迫不及待地點開,那個小視頻黑乎乎的,能看到幾個十幾歲的小男孩和小女孩在放煙花。視頻長達一分鐘,何宣藝看完發現,自己對煙花根本沒有興趣,他在微信上問應栩桐:怎麼沒有你啊。

    應栩桐很快回復:我是導演啊,我得拍別人啊。

    何宣藝想想這句話也對,但心裏總有一種“求而不得”的微妙感覺,然後應栩桐又發:還是你想看我?

    這句話末尾附帶了一個壞笑的小表情。何宣藝啪的一下把手機扣在胸前,有一瞬間心跳加速。他挺想應栩桐的,就連他自己昨天都在嘲笑應栩桐說“好想你”,但是此次此刻,這種感情真實地衝擊着他的心。他想在應栩桐發的視頻裏看到那個人的身影,應栩桐說“待會拍煙花的視頻給你”,可何宣藝從來沒有對煙花有過期待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