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宣藝毫不猶豫地說：“我願意。”
“既然咱們組都願意，那我肯定也支持大家的夢想。”
“可是韓老師……”
何宣藝還要說什麼，韓真琴笑着打斷他：“我年紀比你們都大，宣藝你畢業剛來公司的時候，我還能帶帶你，現在你都帶徒弟了，我能做的，只有爲你們的夢想保駕護航了。”
“爲夢想保駕護航”這句話，如果出自殷志勝之口，何宣藝會覺得做作，矯情；如果出自應栩桐之口，何宣藝會覺得對方看不起他，沒有把兩個人看成是平等的、勢均力敵的兩個導演；如果出自牛小博之後，何宣藝會想“哪來的小屁孩，房子都沒有呢還敢談夢想”；但這句話出自韓真琴，這個最初帶何宣藝走入紀錄片行業的人。韓真琴的話聽上去特別浪漫，何宣藝似乎又回到剛入職那段時間，那時他還只是一個給紀錄片寫解說詞的剛畢業的大學生，沒有敵對的同事，沒有那麼多喜怒愛憎，甚至沒法自己帶組完成一部紀錄片，有的只是單純的對行業和藝術的熱愛。
“何導……何導？”
何宣藝愣了幾秒，牛小博小聲叫他說：“一起拍吧，和二組，和應導，一起拍吧。”
何宣藝盯着牛小博看，這是他來薊城文化傳媒公司以後帶的第二個徒弟，因爲有烏亞哲這個“失敗”的案例，何宣藝一開始就禁止牛小博叫自己“師父”。他望着牛小博，那人的年齡與何宣藝初來公司時相仿，不相仿的是，何宣藝有韓真琴這樣一位溫柔、耐心又有經驗的老師，而牛小博只分到一個性格執拗、脾氣倔強、還失去親人的奇奇怪怪的“師父”。何宣藝自認不是一位稱職的老師，他問自己，牛小博這麼喜歡跟應栩桐一起拍攝，是不是某種程度上，應栩桐更具備優秀的老師的品質呢？
答案是毋庸置疑的，應栩桐在爲人處世方面比何宣藝優秀太多了。業務上的特點暫且不說，在除了何宣藝所有人都受益的合作項目上，如果應栩桐面對這種情況，大概早就同意合作了。
“……”
何宣藝輕輕嘆了一口氣，沒有回答牛小博的話。這時他的手機響了，他低頭一看，應栩桐發來了一條微信：我已經收工回家，今天給你做好喫的，等你回來。
何宣藝看着這條信息，忽然涌出很多複雜的情緒。他盯着微信頁面，久久沒有說話，不知道是久違的被人關心的感覺讓他有所觸動，還是所有人都推動他前進，而他自己默默守着過往傷痛不願妥協，心中倍感壓力。他這麼想着，應栩桐又發來了第二條：你要是在剪片子的話不用着急，多晚我都等你。
何宣藝收到第二條後，心中突發一種衝動，他想立刻散會，立刻回家，立刻抱一下應栩桐，告訴他，我答應和二組合作了。
“好。”何宣藝從思緒中回過神來，擡起頭對四組的人說，“我去跟應栩桐說，咱們一起合拍。”
何宣藝宣佈完這個決定，牛小博甚至激動得從椅子上跳了起來。何宣藝特別警告他：“你別再私底下通氣告訴他了，我先跟殷志勝說一聲，然後再告訴應栩桐。你跟他關係好是你倆的事，但做事情要走流程，不是你單獨跟他拍，是整個四組和二組合作。”
“我明白、我明白！”牛小博拼命點頭，還做了一個把嘴脣拉上拉鎖的動作。
四組散會後，何宣藝沒有繼續跟韓真琴剪片子。他先給殷志勝發微信告訴他四組的決定，然後開車去了應栩桐家。開車路上，殷志勝發微信問“太好了，你最後怎麼想通的”，何宣藝沒理會他。是各種各樣的原因綜合促成了這個結果，何宣藝沒法明確地告訴殷志勝，更何況說明了，那個人也不會全懂。
到了應栩桐家小區，何宣藝停好車快速上樓，按響門鈴那一刻，何宣藝感覺自己心跳都加速了。他心中有股莫名的衝動，說不清道不明。等應栩桐把門打開，何宣藝立刻撲上去抱住應栩桐。
“跟你說個好消息。”何宣藝抱了他一會兒，鬆開懷抱，看着應栩桐，鄭重地說，“我問了我們組的意見，我代表四組，願意跟你們二組合作了。
應栩桐因爲喫驚，眼睛不自覺地睜大，又因爲興奮和激動，一時沒說出迴應的話。何宣藝又說：“我已經告訴殷志勝了，我想當着你的面，親自跟你說。”
何宣藝的眼神那麼真誠，應栩桐沒忍住，親了他一下：“……謝謝你。”
他們一夜未見，愛意和濃情上來，不自覺地接起吻來。何宣藝靠在牆上，應栩桐撫摸着他的臉，好想把感謝和慾望都通過嘴脣傳達給對方。
吻了一會兒，兩人隔開一點點距離，應栩桐才問：“你怎麼同意的？是殷總說服你了？”
何宣藝摟着應栩桐的腰說：“不全是吧。我們組裏，基本都願意跟你拍攝。”
應栩桐笑了：“我知道其他人都有其他人的理由，但我想知道你的理由，多大程度上是因爲我？”
何宣藝頓了一秒，隨後說：“……很多。”
在這個世界上，成年人跟成年人相愛實在太難了。很多長大的成年人懷念校園戀愛的美好，這種戀情美好的地方在於，雙方是兩個單純乾淨的靈魂，只因爲彼此吸引走到一起。而成年人的世界有太多算計、太多計較、太多執着和太多不甘，何宣藝在之前的愛情中因爲性取向受到了傷害，在工作中因爲二組吃了虧，能放下防備與新的人相愛，能放下芥蒂與二組再合作，很大程度上，都取決於應栩桐。應栩桐有成年人的深謀與複雜，應栩桐也有面對愛人時的無私與溫柔。何宣藝方纔收到應栩桐微信的時候突然產生一個想法，他們兩個人因爲性取向可能不會有小孩，但如果把牛小博縮小個20歲，當成他們的孩子，那何宣藝一定希望，這個小孩不要像自己，而能像應栩桐。
“很多……很多、很多。”
何宣藝重複了一遍，應栩桐又捧住他的臉，這次他沒親上去，而是問：“你答應了我這麼一件大事，何大導演，我得怎麼報答你啊？”
“什麼事我都可以做，就是別讓我跟烏亞哲有拍攝交集。”
“你放心，這點肯定能做到。還有其它的嗎？”
“其它的什麼？沒什麼了啊。”
何宣藝沒明白對方什麼意思，應栩桐湊到他耳邊說：“你都來我家住好幾天了，咱們是不是得有點夫妻之實了。”
何宣藝一驚，他們這幾天最多也就是在同一張牀上睡覺，親親抱抱，更多的就沒有了。何宣藝以爲應栩桐指的是一步到位，可他完全沒做好那個準備。他不是沒想跟應栩桐更進一步，只是春節後兩人忙於開工，沒動過那方面的心思。
“你、你……”何宣藝結巴了一下問，“你買安全套了嗎？”
“哈？”應栩桐被他一問給逗笑了，“何導，你想的挺多啊。”
“啊？”何宣藝以前拍過科普避|孕套方面的片子，這個東西不僅是能避|孕，主要還有防病的功能。何宣藝想說出於安全健康考慮，結果應栩桐說：“我也沒準備，但是我的意思是說，咱們今天先來個初級的。”
“啊？……哦哦。”何宣藝終於明白過來應栩桐的意思，臉不自覺地紅了，“那……就……你……”
何宣藝又結巴了，他明明只是單純地想告訴應栩桐關於合作的好消息，從沒想過更多。但愛和性本來就是形影不離的。
“行嗎，何導？”應栩桐對着他耳朵說，氣息有意無意地撩着何宣藝的耳廓。
“嗯，去屋裏啊。”
“哈，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