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事。”鹿十一猶豫了兩秒,“封先生自己進去吧,我就不進去了。”
“好。”
封御年沒有耽擱,徑直上樓。
一打開門,房間裏的低氣壓撲面而來,比外面的雨還刺骨。
他下意識屏住呼吸,擡眼就撞進一抹冷冽肅殺的眸子。
“笙歌,已經晚上八點了,你餓不餓?是最近公司兩邊壓力太大,你遇到什麼煩心事了?”
他的語氣很溫柔,還帶着一絲僥倖。
笙歌皮笑肉不笑的朝他招手:“過來,離近一點。”
封御年乖乖走過去,站到她腳跟前。
沒等他蹲下,笙歌一把揪住他的白襯衫,狠狠掀開,將腰上纏了好幾圈的繃帶暴露在視線裏。
封御年狠狠一驚,“笙歌,你……”
笙歌根本不聽他說話,惡狠狠扯過他纏得厚厚的繃帶,用力撕開。
腰間除了有一條很長的刀疤痕跡,沒有任何新傷。
她冷笑着嘲諷,“昨天受傷,今天傷口就結痂了?看不出來,你還具有天生自愈能力!”
這話說得……
封御年的心臟猛地一抖。
似年這個狗犢子出的什麼餿主意,他就說肯定瞞不了笙歌多久……
笙歌說過最討厭欺騙,他這次就是頂風作案,還被抓個現行!
他幾乎是瞬間膝蓋一沉,噗通一下跪在笙歌腳邊,討好又帶點可憐巴巴的語氣,“笙歌,我錯了,我不是故意騙你的……”
以往他這種語氣的時候,笙歌雖然知道他在裝模作樣,但是懶得拆穿他。
今天看到他還是這樣,她只覺得厭惡,心裏的憤怒幾乎快把理智燒乾淨了。
她緩了緩情緒,冷着聲音問,“你利用腰傷騙我,就是打算將她弄走?”
封御年愣了愣。
她果然這麼快就知道他弄走傅辰逸的事……
“你都知道了……”
既然都被抓包了,封御年也不打算隱瞞,“對不起,我只是覺得他配不上你。”
這麼大方就承認了?
承認這段時間果然都是在欺騙她。
“什麼叫她配不上我?”笙歌攥緊掌心,將心頭的憤怒壓抑回去,冷笑着說,“封御年你真有趣,是想說她配不上我親自教訓?所以你就要送她走,走得遠遠的,送到我永遠看不見的地方藏起來?”
封御年總覺得她這句話怪怪的。
但是又說不上來具體哪裏奇怪,因爲他確實有這個意思。
笙歌看他悶不做聲,壓着火氣問:“人在哪裏?”
封御年還是不說話。
人是讓似年隨便送上出口海船的,誰知道是送去哪個國家了。
他老老實實的搖頭。
他以爲自己是說了實話,但是笙歌就不這麼認爲了。
沉默就是無言的反抗!
笙歌最後一次耐着性子,俯視着自己腳邊跪得筆直的男人,“封御年,你是瞭解我的,我不管你隱藏了多少,在外面是不是有呼風喚雨的能力,但是你只要還在這棟別墅裏一天,你就是我的傭人,就該聽我的,連不聽話的小寵物都會受到懲罰,何況是你,你說呢?”
她揚着下巴,冷冽的眸子彷彿真的在看一隻不聽話的寵物。
“我再問你一次,人,在哪裏!”
封御年擡頭跟她對視。
注意到她冰冷的眼神,突然心裏極度不爽。
所以,她是真的喜歡傅辰逸嗎?
封御年感覺心臟猛地鈍痛。
“我不知道!”他紅着眼尾,非常認真的看着她,“你就這麼喜歡他,爲了他的事,你要罰我?我就只是送走他而已,我又沒有傷害他!”
笙歌聽笑了。
第一次見到這麼沒皮沒臉的人,還跟她繼續裝蒜?
“封御年,明明是你喜歡她吧!你又怎麼會忍心傷害她,在我面前演了這麼久的戲,你不覺得噁心嗎?”
什麼玩意?
封御年快被她說暈了。
他怎麼可能會喜歡傅辰逸?他是瘋了嗎!
“我只喜歡女人!而且就是我面前的這個女人,我是喜歡你的啊!我這段時間做的事,哪件不是真心真意的,你就看不明白嗎?”
他明明是跪着仰頭看笙歌的,但是吼出這句話時,他的氣勢凌厲,絲毫不服輸。
笙歌簡直有些佩服他扯犢子的能力。
她沒耐心繼續聽他說下去,起身走到窗邊。
窗外的雨依然下得很大,嘩啦啦的聲音打在屋檐、石板上,聲音非常響。
跟房間裏某個男人嘰嘰喳喳的聲音一樣聒噪。
她斂了斂眸子,心中的憤怒再也抑制不住,“今晚這雨景真美,你既然執意不想說,就去花園裏跪着賞賞雨吧,等什麼時候想說實話了再起來。”
“什麼?!”
封御年呼吸一滯,他往花園裏一跪,所有保鏢都會看見。
她這是爲了傅辰逸,要狠狠踐踏他的尊嚴?
笙歌麻木的看着被雨滴分割出一條條裂縫的窗戶,“之前李霏冤枉我偷珠寶的事你還記得吧?雖然封聲聲從形式上還了這筆債,但是她就跪了不到半個小時,時長相差太遠了,所以你去跪一跪,將時長補齊。”
這件事上,封御年的心裏一直有歉疚。
“好。”
他扶着膝蓋,站起身,“但我跪是因爲我欠你,封家欠你,所以我還給你,而不是我覺得這件事做錯了,就算再來一次,我還是一樣會送走他。”
這句話將笙歌的怒火徹底推到極點。
她暴呵,“滾出去,跪!”
封御年挺直了腰背,毅然決然走了出去。
笙歌就站在窗邊看着。
封御年走到花園她窗前的位置,毫不猶豫跪在青石板上,西裝筆挺,臉上不卑不亢。
大雨混着寒風,將他整個人都溼透,每次雨水落在他的肩上、頭上的力道,都讓他覺得像是被鞭子狠抽一樣的生疼。
他努力擡起頭,看向三樓的窗戶,長卷的睫毛上粘滿了一片片的水珠,迷得視線有些模糊。
笙歌的窗戶開着燈,她人就站在窗下。
因爲逆光,封御年看不到她的臉,卻能敏銳的感覺到她也在看着他,但她的目光冷得沒有一絲溫度,甚至比這場即將入冬的雨還要冷。
她的懲罰他接受了,那這件事以後是不是就可以翻篇了?
他們能不能還像昨晚之前一樣,回到那種和諧的日子?
封御年百無聊賴的跪着,腦子裏胡思亂想。
膝蓋上的疼痛刺骨,兩條腿沒多久就開始有點僵了,封御年不自覺塌了肩,腰上也鬆了兩分。
青石板不平滑,膝蓋磕着像數萬跟鋼針使勁往裏扎。
他突然想起,當初的笙歌在封家就是這樣跪的。
她當初是不是一樣覺得無助和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