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王妃她人狠心善 >第九章 重逢
    她們終究還是留下來了。

    天下人忙忙碌碌,不過是爲了一日三餐。

    蘇綰綰憑着會些醫術,常被醫館裏的大夫們帶出去隨診。

    貴門富戶也去過幾家,不過通常就做一個移動的藥箱架子罷了,充其量算得上出診大夫們的儀仗擺設。

    她也不多話,讓東就東,讓西就西。

    醫館的大夫們喜她乖巧伶俐,便早早地排了她的差事。

    一天到晚奔波在外是辛苦的,但蘇綰綰喜歡。

    畢竟可以躲開嬸嬸那張趨炎附勢的臉,還有蘇會文冷嘲熱諷的奚落。

    這天下着小雨,路上行人很少。

    一個推獨輪車的小販趕着回家喫飯,在巷子裏飛奔,衝到街上看見馬車的時候,因爲地滑已經收不住腳了。

    蘇綰綰只覺得馬車猛地一晃,手裏正在分裝的一大包薔薇硝劈頭蓋臉撒了一身。

    一時間馬車裏嗆得待不住人,她和大夫兩個人匆忙去撩馬車簾子,手還沒伸過去,整個馬車又是一震。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蘇綰綰整個人撲在車廂地上,背上壓着出診的大夫。

    就聽外面傳來一聲叫罵:“你是哪家的?怎麼出門不長眼睛的嗎?”

    醫館的車伕連忙賠不是:“抱歉抱歉,突然衝出來一個人,我這躲避不及才撞上尊駕。”

    他擡手用袖子抹了把額頭,不知道是擦雨水還是擦汗水,向着車廂裏的兩位道:“馬大夫,咱們的車把人家給蹭了。”

    “對不住,對不住啊。”這馬大夫已經八十高齡了,顫顫巍巍地抖着一把雪白的鬍鬚,本就漏風的嘴裏這回又掉了兩顆牙。

    蘇綰綰把他扶起來坐好,看看老先生腫起來的手腕子:“馬大夫,要不我先下去看看。”

    馬大夫老胳膊老腿,哪經得起這麼大的動靜。

    這會子心裏撲騰撲騰跟開了鍋似的,聽她這麼說當然是求之不得:“辛苦,辛苦。”

    辛苦倒不辛苦,最起碼外頭不嗆得慌。

    蘇綰綰掀起簾子跳下車來,一眼看見自家馬車後面不遠的地方也停着一輛車子。

    那邊車伕膀大腰圓,手裏提着根鞭子站在當街,若是不知道的,還以爲是什麼一夫當關的大將軍。

    捏了捏荷包裏的銀子,蘇綰綰心疼,剛到手還沒焐熱就要送它離開了。

    “大哥彆氣。”她快步走過去,“旁邊突然衝出來的人驚了馬,所以才蹭了您的車子。”

    說着往來時的方向一指,那倒在地上推車的人嚇了一跳,慌忙爬起來推着車跑了。

    蘇綰綰尷尬地把荷包雙手遞過去:“我們出診回來,現在身上就只有這些銀子。”

    車伕把荷包接在手裏瞪了她一眼,走到車窗邊上向裏面的人低聲道:“爺,對面是濟世醫館的車。”

    車窗上的簾子微動,只開了柳葉寬的一道縫,蘇綰綰看不見裏面的情形。

    那捏着簾子邊的圓潤手指先是一頓,隨即搭在腕上的雲紗紫衣就簌簌地抖了起來。

    “王爺何故發笑?”一旁短衣箭袖的明朗少年不知所以,欺身上來準備一探究竟。

    “坐好。”說話的紫衣人,年紀不過十八九歲。

    正是回到永安城的靜安王虞慶之。

    他向車伕道:“把銀子還他們。”

    車伕沒有半點遲疑,大步走向蘇綰綰:“不用你賠了。”

    蘇綰綰臉上一層薔薇硝被雨水衝出了溝壑,一道一道地縱貫上下,雖是狼狽了些,但不用賠錢總是歡喜的。

    “多謝。”她本想着說兩句客套話,但一想自己棲身醫館,總不好叫人有事儘管來找自己吧?

    那不是等於咒人生病嗎?

    於是也就提着錢袋歡歡喜喜地回車上去了。

    一場爭執也就這麼化於無形,兩輛馬車緩緩向相反的方向駛去。

    車上的少年仍不死心,追問:“王爺,你剛纔看見什麼了?”

    “北山,你的好奇心就這麼重嗎?”虞慶之嘴角上揚,心情不錯的樣子。

    “撞了車還能笑得出來,王爺真是個奇人。”墨北山皺眉看他,似要將他身上盯出個洞來。

    虞慶之心道這就奇了?更奇怪的事你還不知道呢。

    他清了清喉嚨,正色道:“上次天火墜落的事後來怎麼樣了?”

    墨北山聽見是談正事,便也收斂起玩笑的神色:“那塊石頭已經讓人運到了宣明寺,但除了其形似玉之外,並沒查出什麼不妥。”

    線索中斷,只能另尋頭緒。

    虞慶之悵然間,聽墨北山又道:“王爺對月山的災荒可有耳聞?”

    地方上呈的公文他自然是聽說了:“略知一二。”

    墨北山悄聲道:“乾旱饑荒、挖墳焚屍。下面的官已經上書請調兵過去鎮壓了。”

    虞慶之眉頭聳動:“這麼嚴重?”

    他並不記得上一世有如此大災,旱澇瘟疫也偶爾發生,卻沒有嚴重到要派兵鎮壓的份上。

    “是啊,我爹說是要讓我過去。”墨北山輕嘆一聲,面對敵人他從不手軟,卻看不得同胞遭難。

    虞慶之一時失神。

    少年明媚剛毅的臉上帶着深刻的憂愁,和記憶裏的樣子重合在一起。

    不,不一樣的。

    兩世交錯,當年那個在金殿上怒言勸諫、帶着一百條軍棍傷痕遠走戍邊的男人,留下的背影蒼涼決絕。

    哪怕他只在城牆上遠遠地看了一眼,心底也留下了永久的凍傷。

    思及往事,虞慶之長嘆一聲。

    何至於此?

    “本王和你同去。”

    墨北山簡直震驚了,這位從小到大養尊處優的王爺能受得了那個苦?

    “王爺,路途遙遠,風餐露宿的……”

    虞慶之睨他一眼:“不肖你多說,本王去過。”

    一句話把墨北山噎了個白眼。

    他心道這次能跟你上次一樣嗎?

    雖然上次也是一路風塵僕僕、喫不上喝不上。

    但起碼是安全的啊!

    墨北山撓了撓高挺的鼻樑:“王爺,那邊可都開始挖墳燒死屍了……”

    他記得這位王爺最愛乾淨。

    虞慶之不屑笑道:“愚民之舉,缺乏教化罷了。”

    “此去難免會起衝突,何必去了生氣。”墨北山真怕這傢伙一個不高興就把這幫人當暴民處置了,到時候自己可是左右爲難。

    虞慶之皺眉,最終卻只說:“別撓鼻子了,快破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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