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王妃她人狠心善 >第九十四章 千秋史筆
    “大人!孟大人!”

    走過一處拐角,突然涌出來一羣人。

    他們簇擁着一個文官打扮的年輕人,不住地勸道:“大人妙筆生花,文采斐然。”

    “何必要惹陛下生氣!”

    “大人正是意氣風發的年紀,多少人羨慕都羨慕不來,這樣的才華以後的仕途那是指日可待,何必自毀前程!”

    “大人慎言!”

    “大人,你這樣不怕禍及家小?”

    那年輕人看上去清俊挺拔,像是一棵茂盛倔強的竹子:“我孟某人祖孫三代都是爲合興着史立傳的,我爹被先皇砍了腦袋,我祖父在瑜市口被判當街車裂。”

    “而今我要秉承先祖世代遺願,正史冊,明真相。”

    他瘦削的面龐上一對杏眼直視蒼天,竟口出狂言:“而今我孑然一身,看陛下能奈我何!”

    “瘋了,真是瘋了!”一個白髮蒼蒼的老大人趕緊掏出手帕塞住他的嘴,“這樣的狂悖之言,莫要讓人聽見!”

    “啓嵐兄,你想修史冊,只要陛下同意,隨便你修。”旁邊一個和他差不多年紀的人痛惜道,“可你也的先活着才能修書,你說是不是?”

    總之這些人你一言我一語,都是勸說這人收斂言語,謹言慎行。

    何卉溱聽了,只覺這人着實天真得可愛。

    都說史官鐵筆,短短几十字的一頁紙,流傳下去,便抵得過千百座石碑。

    讓人不由得會把所有史官都歸類成有着長鬍子和川字眉的老頭。

    像這位孟啓嵐這般橫衝直闖的,很難把他和史官靠上邊。

    更何況他的祖上都不得善終,而他卻還能秉持着這份初心和堅持,沒有像其他人一樣變得世故。

    不自覺地向他們離去的方向看過去,一團白乎乎的東西掉在地上,何卉溱聽到他鏗鏘的聲音遠遠傳來:“我們合興能有這樣的女子,豈不是國之幸事?”

    “難道就因爲她做了男子做的事,上了戰場,讓那些男人自愧不如,我便要顧全他們的面子,把她刪掉?”

    “這女子爲何不能入史冊?”

    “合興男人的面子是靠他們自己掙來的!”

    “不是靠史官給他們編造的虛幻美夢!”

    “你們……”

    可能重新被塞住了嘴,後面他的聲音便聽不到了。

    但這短短的幾句話,卻讓何卉溱頗爲震撼。

    何松溪聽他們走遠了,搖搖頭:“現在的少年人啊,真是輕狂得很……”

    “哎?你怎麼哭了?”

    老將軍很寶貝這個女兒,看見她落淚聲音也便柔軟下去:“哎,算了算了,回去讓你兩個哥哥好好管教管教你。”

    爹都管不了,哥哥就能管了?

    不過說辭罷了。

    何卉溱垂頭默默地走在前面,整個人像一顆蔫掉的白菜。

    也不知道爲什麼,她突然感覺很委屈,這種委屈不是因爲受了氣或者不得志。

    而是這麼多年,終於從另一個人的嘴裏聽到了自己的心聲。

    御書房內。

    兩個殿前侍衛一左一右站在孟啓嵐身後,一人一隻手,按住他的肩膀把他釘在地上。

    其實以他這副身子板,一個人足以。

    但是陛下向來喜歡對稱的氣派,所以作爲約定俗成的一種“儀式”,孟啓嵐才遭受“泰山壓頂”。

    皇帝坐在書案後面正提着硃筆批奏摺,眼神壓根沒往他身上看。

    過了大概三炷香的時間,福順端上來一碗熱茶:“陛下,該休息片刻了。”

    皇帝閉了閉自己酸澀的雙眼,緩緩地喝着手裏的茶水:“想好了嗎?”

    這句話不是問福順的,當然也不是問茶碗的。

    孟啓嵐跪在地上,膝蓋生疼:“陛下,臣想好的東西都寫在預校稿上已於昨日呈與陛下。”

    皇帝冷笑一聲,隨手一掃,撲簌簌地奏摺從桌案上調到他面前:“你看看。”

    兩名武士鬆開手,孟啓嵐才逃脫了魔爪。

    他隨意在地上拾起一張,看畢大罵:“迂腐!”

    “嗯?”皇帝側目睨他,手裏的茶也停了。

    在旁的福順瞬間慌了神,急着朝他一個勁地使眼色。

    閉嘴吧,別說了。

    可孟啓嵐纔不管他那一套,又拿起一張來看,憤憤道:“狹隘!”

    這回皇帝乾脆放下了手裏的茶碗,磕在桌上發出一聲脆響。

    孟啓嵐彷彿是入了定一般渾然未覺,再看一篇:“老古董!”

    “啪”地一聲,皇帝擡手扔下了一根鎮尺。

    熟銅磕在青磚上,震人心魄。

    “孟大史官,你是不是天生不知道怕這個字啊?”

    孟啓嵐擡頭直視天顏:“臣未做錯分毫,爲何要怕?”

    福順一閉眼,心道:完了。

    這下閣老的囑託就算是白費心。

    果然,皇帝雙目微睜,聲音沉鬱:“朕很好奇,你的膽子到底有多大?”

    也不知道他到底是真傻還是想試試皇帝的肚量有多大,好死不死地道:“臣的膽子,是天下萬民給的,是那些戰死在洪野的將士給的。”

    “好,好,好。”皇帝一連說了三個“好”字,氣得指着他的手都在微微發抖,“朕看你不是膽子大,你是要造反!”

    “拖去刑部,讓他們好好查清楚!”

    還沒等孟啓嵐被送到刑部,消息就已經傳到了各個豪門貴府裏。

    這些人都要圍着皇帝轉,及時掌握消息,不僅可以立功,還能保命。

    “王爺聽說了嗎?”墨北山踢掉靴子盤腿坐在榻上,“那位愣頭青又開始耍寶了。”

    虞慶之一隻手託着下巴,看着棋盤發呆:“哪個?”

    “還有哪個?”墨北山挑眉,“千秋史筆孟啓嵐啊。”

    “你這人,人家下大獄,你在這邊取外號取樂。”虞慶之搖搖頭,執棋落下一子。

    墨北山冷哼一聲:“王爺你明明聽說了,逗我玩有意思嗎?”

    虞慶之把手裏的棋子放回棋簍,玉石相擊發出叮咚的悅耳聲響。

    “逗你?”他擡眸眺墨北山一眼,“逗你比逗大聰明有意思。”

    兩人鬥了幾句嘴,虞慶之才收回了思緒,問:“拉合葉那邊有消息了嗎?”

    墨北山垂目道:“道師……林天風的消息是絕密的。”

    “自從洪野之戰後,他便不見了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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