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場裏,貨郎正搬着一旦草料費力地往高處搬。
賣大力丸的聽見他呼哧帶喘的聲音哈哈一笑:“嘿,我這還有賣剩下的大力丸,來一丸?”
貨郎啐了一口:“狗改不了喫屎,什麼時候也忘不了你的大力丸!”
賣大力丸的左右看了看沒人,湊上去悄聲道:“哎,做人不能忘本啊!”
“來一丸不?來一丸我不收你的錢。”他說着從懷裏掏出一個小紙包,裏面是核桃大的蜜丸,黑黝黝地塞煤球。
“就給我一個饅頭就行!”
貨郎翻了個白眼送他:“我自己還不夠喫嘞,想喫你自己賺去!”
賣大力丸的嘆氣:“真想那清風包子鋪的大肉包子啊,嘿那叫一個香,一咬一嘴油!”
貨郎跟着就吞了一口口水:“別在這饞你老子,去去去,那邊涼快去!”
賣大力丸的哼了一聲:“你說那龍爲啥發狂?”
貨郎把一擔草料碼放好,抹了把額頭上的汗:“搞不好就是一條瘋龍,你看它一出來就開始下雨,這災搞不好都是它招來的哩!”
馬場管事的正好拿着賬本計數走過來,聽見他們倆的話,當即皺眉:“你們倆,去賬房結賬,不用你們幹了。”
兩人傻眼了:“怎麼了掌櫃,我們是哪兒沒做好嗎?”
馬場管事一笑,牽動着嘴邊的一顆黑痣跳了跳,皮笑肉不笑地合上賬本:“哦,那倒沒有,主要是不下雨了,這草料也不用搬了。”
他伸手一指不遠處在幹活的那些人:“一會兒他們也都走。”
“你們哥倆先去結賬,去晚了還要排隊,白白控下去腸子裏那點存糧。”
貨郎眼珠一轉,當即連聲稱謝,拉着賣大力丸的往賬房跑去。
他們身後馬場管事一甩袖子,向着還在幹活的衆人道:“各位,在我這場子裏做事就是做事,手上忙着也別讓嘴鬆了把門的。”
“妄談國事,非議皇族,那可是掉腦袋的!”
“若是像他們一樣,那就只能請您離開這了!”
貨郎和賣大力丸的跑得太快了,根本沒聽見這些話。
他們這會兒曬着太陽,感受着潮溼微涼的風,往城裏面走。
正在城門口,就見貼着一張嶄新的皇榜。
“上面寫的啥?”賣大力丸的識字不多,央求貨郎給念念。
貨郎湊近一看,說:“皇上告訴老百姓們,說這拉合葉的大巫師在咱們這地界施了妖法,讓咱們這連着下大雨。”
“是公主捨身忘死,和她的護身真龍一起,把那妖法給破了。”
他喫驚地抽了一口氣,瞪大了眼睛驚訝道:“原來那龍不是發狂,是鬥邪法嘞!”
賣大力丸的一聽,也跟着比出了大拇指:“公主可真是女中豪傑,自己一個人就把這災給破了。”
貨郎也跟着感慨道:“要不說嘞,咱合興還是得指着皇家,你看打拉合葉,還把天災給破了。”
“這不是神仙乾的事嗎?”
旁邊一個老婆婆拉着孫子路過,手上的籃子裏裝着還沒有摘乾淨的爛菜葉子。
他們結伴進城,臨街的房子牆上還殘留着大水過後的泥水印子。
地上的爛菜葉和着稀泥,貨郎腳下一滑差點栽倒,好在賣大力丸的及時拽了他一把:“看見老熟人了!”
原來就在前面不遠,當鋪的夥計正彎腰拿着笤帚在門前刷洗地面。
三人打過招呼,夥計把他二人讓進當鋪裏稍歇。
纔剛坐下,熱水還沒燒開,就見進來了三個衙門裏的官人。
夥計趕忙低頭哈腰地湊上去:“官爺,有何吩咐?”
差役叉着腰把手裏的一張紙在他面前一晃,也不等他看清就又收了起來:“公主鎮厄有功,聖旨舉國慶賀,以彰嘉獎。”
“現在就把你們前清洗乾淨,給這門前頭插上點花,再扎點紅綢,聽見沒有?”
夥計面露難色:“官爺,這剛發了大水,草都爛沒了,哪兒還有花啊?”
差役把眼一瞪:“爺爺管你!下午再來看時,若是沒有,保準叫你喫一頓好板子!”
夥計這下可嚇得不清,送走了三個差役,忍不住唉聲嘆氣。
貨郎道:“你也別發愁了,這門前我們哥倆幫你掃了。”
賣大力丸的也跟着說:“這紅綢子他也沒說是要什麼樣、多長的,少不得去尋些相像的就是了。”
夥計搖搖頭:“這兩樣都還好說,只是這花,我可去哪兒尋呢?”
貨郎眨了眨眼笑道:“他們剛纔說時,我也聽見了。”
“只說是要花,可沒說非得是鮮花嘞。”
夥計納悶道:“難不成給他畫上一朵?”
“哎。”貨郎連連擺手,“那樣糊弄他們,也太過分了。”
夥計問:“依老兄的意思?”
貨郎哈哈笑道:“那些大姑娘小媳婦的戴不上真花時,常在兄弟我這裏買上一兩朵絨花。”
“咱們依法子做上一個也就是了。”
說幹就幹,三個人在貨郎的指揮下很快就用布做了一朵。
雖然算不上是好看,但還真有點那個意思。
等到了下午,夥計聽見哀嚎聲越來越近,手心冒汗。
原來官差們一趟街巡下來,那些店鋪掛不上花來就按抗旨算,沒有少了打板子的。
可到了當鋪門口,一隊衙役抱着膀子在那朵布花前面站了半晌。
領頭的一個問旁邊的人:“這不行吧?”
旁邊負責打人板子的四個官兵一臉不耐煩,聽見了忍不住嗆他:“這不就是花嗎?”
另一個官兵動了動痠疼的肩膀:“弟兄們肩膀都酸了,等着回去塗藥酒嘞,快點吧老兄!”
這些衙役雖然也是官人,但好歹渾不過**,被嗆了幾句,軟磨硬泡着終究是走了。
他們這一走可不要緊,周圍的人紛紛效仿,一時間臨街的鋪子人人門口都掛着朵歪七扭八的布花。
有的窮人家捨不得拆那僅有的幾件衣裳,被逼無奈竟跑去了紙活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