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王城之中,街上紙花遍開,宛如一座死城。
“不詳啊。”
貨郎搖搖頭:“全城都是紙活,好像給什麼人辦喪事一樣。”
當鋪夥計一把就捂住了他的嘴:“禍從口出!”
他驚恐地往門口望了望,好在沒有什麼人經過。
“你可想想禁得起這麼大排場的,得是什麼人?”
貨郎下意識地往上看了看,夥計才鬆開捂着他嘴的手。
舉民皆哀。
那不就是皇上嗎?
咒皇上,那得多大的罪過。
貨郎嚇得吐了吐舌頭。
“嘩啦啦”的串鈴聲響起,門口走進來一個老人。
三人一看,眼熟。
這不是曾經在清風包子鋪有過一面之緣的老郎中嗎?
“老先生,咱們又見面了。”當鋪夥計當即給倒了一碗熱水。
老郎中坐下喝了一口,幽幽地說:“老頭子倒是不希望跟你們再見面。”
貨郎一聽趕忙打圓場:“老人家真會說笑。”
誰料老郎中板起臉來道:“誰跟你說笑話?”
“城裏頭鬧瘟疫了,你們不知道?”
三個人都是嚇了一跳。
“我給你們留一副方子,趁着藥材還沒漲價,趕緊去抓上幾副藥備着。”說完拿出一張紙放在桌上,然後顫顫巍巍地出了門。
“你說這老頭說的是真的假的?”貨郎眉心擰成了一個疙瘩。
賣大力丸的一把抓起方子來:“我這些年走了不少地方,凡是發過水的地方八成後面會鬧瘟疫。”
“我先買上兩副。”
貨郎一聽很不捨地掏出錢來:“給我也帶幾副。”
當鋪夥計搖搖頭:“咱們這離濟世醫館也不遠,有了災病能不知道?”
“再說要是真鬧病,那麼大個醫館還能看不上病?”
一語成讖。
第二天一早,街上就陸陸續續地出現了倒臥。
所謂倒臥,就是因爲飢餓、疾病等原因,昏迷或者死在路邊的人。
世道一亂,當鋪夥計怕遭搶,也就不敢再開門做買賣。
“好在一發大水掌櫃就帶着家眷往鄉下去了。”夥計慶幸道,“不然少不得又得捱罵。”
貨郎安慰他:“你真是好沒出息,捱罵又少不了塊肉。”
賣大力丸的嘖嘖嘆氣:“你好歹還有個躲處,我們倆個要是遇上這樣的災年,除了破廟都沒地方去。”
當鋪夥計想起來老郎中說瘟疫的事情,於是拿了錢趕奔濟世醫館。
可哪兒還有他能進去的路?
濟世醫館門口前後半條街都堵滿了來求醫問藥的人,根本擠都擠不動。
當鋪夥計掙扎了一個時辰,終於放棄。
再去其他的醫館藥鋪,早就連個藥渣都不剩了。
回到當鋪,貨郎和賣大力丸的一問,才覺那老郎中真是個高人,一點都沒有說錯。
於是二人感念夥計的收留之恩,將藥拿出來三個人一起服用。
而皇宮之中,也不比街面上好到哪裏去。
寢宮外,虞慶之拉住大太監福順悄聲問:“陛下好些了嗎?”
虞慶之笑笑:“福總管,陛下身體不適,我們幾個皇子想要進去侍奉茶水,儘儘孝心吶。”
福順後退了半步:“若論爲陛下侍疾,也該是由王妃來做。”
他語重心長地上下打量虞慶之,神情裏滿是傲慢:“王爺乃是陛下的皇子,就該做些皇子該乾的事情,那些女人做的事,就讓女人去幹好了。”
他忽然想起什麼來似的,輕蔑地掩面奸笑道:“哎呀,老奴真是年歲大了。”
“你看,咱們靜安王的婚事前兒才被免了,可不是還沒娶親麼。”
“又哪兒來的王妃呢?”
正巧說着,白如意和之前被選進宮中做供養使女的衆人端着些日常用物送進皇帝的寢宮。
福順聲音尖利,所以白如意走在隊伍最後聽了個真切。
她匆匆走到虞慶之面前,關切道:“王爺想要帶什麼話給陛下嗎?臣可以幫王爺向陛下說明。”
“啪”地一聲耳光響亮,福順揉搓着自己的手掌罵道:“真當自己是什麼正經主子?”
“別人不曉得,你自己還不清楚現在是個什麼身份?”
白如意當然清除現在自己的處境,所以才着急想要攀一根救命稻草,拖自己出泥潭。
旭華公主鬧了這麼大的動靜,逃跑後杳無音信。
她當初仗着青蛟的威風,招進來的這些供養使女被皇帝當做替罪羊,像奴隸一樣在宮中驅使。
爲了防止走漏風聲,她們成了身不由己的待宰羔羊,被圈禁在深宮裏。
白如意眼含淚水,咬着嘴脣不說話。
福順冷笑一聲:“省省吧我的大郡主,陛下還在殿中,你裝可憐給誰看?”
“你也不必謝咱家,剛纔那話可是犯着忌諱,別人聽了,郡主可就不是挨巴掌那麼簡單了。”
說完,他立刻換上一副笑眯眯的臉來,向虞慶之道:“王爺和陛下是親父子,有什麼話,還是留着當面說來得親切。”
虞慶之垂目而立,面上沒有任何表情。
可袖子裏的拳頭卻緊握着,只是一再告誡自己要冷靜,纔沒有一拳一個打到他倆。
都是奴才,誰比誰高貴多少?
蘇綰綰提着藥箱跟在宋院首身後,聽了這些話不禁心裏冷笑。
這倆人真是可笑,在一個正經主子面前拿什麼堂?
宋院首在門前站了一會兒,等外面說話的聲音沒有了,才吱呀一聲推開門,體體面面地走了出來。
“宋院首!”
那些皇子皇妃、王公大臣門見他出來,一股腦地擁上來,爭相問着裏面的情形。
宋院首便只是和他們客氣寒暄,外帶一張笑面假臉高高掛起,匆匆便回太醫院去了。
“陛下有旨。”
衆人猛然回頭,只見大殿的門前,白瀚宇手捧一卷明黃的聖旨站在當前。
他身側站着左司馬,身後跟着七八個重臣。
衆人紛紛跪倒,等候接旨。
“朕身體微恙,需要靜養些許時日。”
“然,國不可一日無君。”
“令太子即日起,代爲監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