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偏殿中取出三根銀針,在燭火上細細地烤過,照着虞慶之的昏睡穴就紮了下去。
“綰綰,我要蓋那牀木棉花的錦被……”
虞慶之還在囑咐着待會兒自己就寢的事情,越說聲音越低,到最後終於吞吐着綿長的呼吸不省人事。
還木棉花的錦被,昨天的喜被還沒有收起來,今兒就湊活蓋吧您吶!
緊接着她將剩餘的兩根銀針也刺入虞慶之的皮膚,不一會兒他的臉便升起了兩團坨紅,身上也起了高熱。
“同祿公公,有件事還得麻煩您。”蘇綰綰左右看看沒人,將從虞慶之身上搜刮出來的一錠銀子塞了過去。
同祿初次上任,見到誰都是一派和氣,隨時準備在心裏的小本本上把各位主子對自己的態度記下來。
“呦,太子妃,瞧您說的,有什麼事情,還請吩咐奴才!”
蘇綰綰面露愁容,指了指剛剛出來的那間屋子:“剛纔太子在裏面稍座,休息的時候不慎睡着了。”
“誰想到這樣的天氣還能着涼,這不是麼,剛剛發起熱來,昏睡不醒。”
“哎呀,這太子殿下千金之體,奴才這就去請太醫來看。”說着便匆匆忙忙地找人去太醫院請太醫。
蘇綰綰自己就是六品的醫士,但她沒有攔同祿。
等到太醫來時,天已經黑了,虞慶之因爲中了蠱的原因無論用何種方法都昏睡不醒,而身上的高熱還在,所以總算是糊弄了過去。
她帶着虞慶之出了宮門,坐馬車返回靜安王府。
車子搖啊搖,隨着夜幕的完全降臨,虞慶之在昏睡中神絲漸漸清明。
他睜開眼睛,看到的是蘇綰綰泛着珍珠光澤的臉頰。
“綰綰。”他說,“我醒來了,這下以後不用擔心了。”
但是蘇綰綰沒有答覆他,只是靜靜地看着翕動的車窗。
突然車子一個急停,蘇綰綰抱着虞慶之的身體都不由得往前晃了一下。
“該死!”虞慶之湊近了看了看她並沒有受傷,這才從車子中走了出來。
由於他太過關心和憤怒,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是直接穿過車門走出來的。
“怎麼回事!”他冷冷地問車伕。
那車伕是靜安王府的老人兒,自從虞慶之在外立府之日起就給他趕馬車,十幾年從來沒有出過岔子。
這樣的情況還是頭一回。
可車伕沒有理他,而是繞到了馬的前頭。
虞慶之於是也跟了過去。
原來馬突然停了下來,是因爲前頭有情況。
那是一隻全身烏漆嘛黑、四腳雪白的小奶狗。
圓滾滾的肚子,絨毛還沒有褪。
它不知道是哪裏受了傷,正嗚嗚地在地上顫抖着哀鳴。
怪可憐的。
虞慶之素來府中不養任何寵物,但是他覺得有人應該會喜歡。
“綰綰,你看這是什麼?”想到這裏他臉上笑逐顏開,“大聰明這回有伴兒了。”
說着他便彎腰想去把那小狗撿起來。
突然一陣天旋地轉,他只覺得眼前的世界飛速旋轉,再緩過神來的時候,只覺得自己的身子好像是在半空中。
“王妃請恕罪。”
緊接着面前的簾子一挑,蘇綰綰笑道:“不妨事的,天黑看不清路,慢一點走吧。”
“哎。”老車伕高興地答應着,就要將簾子放下。
虞慶之驚訝地看着自己躺倒在蘇綰綰的懷中,頭枕在她的衣裙上,臉色被映襯得紅撲撲的,好像是醉酒一般。
他脫口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誰料他一張口,從嘴裏發出的卻是兩聲又軟又萌的叫聲。
“汪汪!”
“等一下。”蘇綰綰也聽到了。
老車伕復又挑高了車簾:“王妃請吩咐。”
虞慶之只覺得蘇綰綰盯着自己的兩隻眼睛裏閃閃發光:“這就是剛纔那隻小狗?”
老車伕憨厚地呵呵笑着道:“正是。”
蘇綰綰想了想道:“不如我把它接過來和大聰明一起住,也好結個伴。”
老車伕立刻把虞慶之附身的這隻小奶狗遞了過去。
虞慶之只覺得身子一輕,周圍的景物一轉,自己就趴在了一處又香又軟的所在。
蘇綰綰這會兒已經完全放棄了腿上靠着的靜安王,兩手將小狗抱在胸前,摸了摸他的狗頭,以示安慰。
虞慶之只覺得心頭髮顫,一身的狗毛都精神煥發了。
還能有這種好事?
不對不對。
他低頭看了看撐住自己身體的兩隻狗爪。
真是……豈有此理!
堂堂靜安王、曾經合興的皇帝,什麼時候還要慶幸有這種經歷了?
冷靜下來的虞慶之看了看自己熟睡的臉,這種感覺很是稀奇,索性伸出爪子去想摸一摸。
被蘇綰綰髮現之後無情阻攔。
“他這個人事兒多,你爪子沒有洗,他醒過來看見臉上有腳印,可是要把你捉去頓了喫的!”
虞慶之扭過狗頭,想說自己什麼時候這麼小心眼,可是隻發出了兩聲糯糯的狗叫。
“汪汪!”
於是趕緊住嘴。
蘇綰綰在他腦門上點了點:“你想叫就叫唄,害什麼羞呢?”
虞慶之無語,他活了兩輩子,還從未有人敢這麼和他說話!
如果沒有狗毛攔着,他這會兒的臉能紅透半邊天。
心裏暗搓搓發誓,等自己變回去以後,一定親口把這話原話奉還!
但他現在只能這樣默默無語兩眼淚。
等到了靜安王府,立時就有侍衛來將靜安王的原身小心擡到房中,而蘇綰綰則自己抱着這隻撿來的狗子往後院走來。
她和虞慶之大婚,大聰明自然也跟着她嫁了進來。
“大聰明!”
一聲召喚,一條黑影從黑暗裏直直地衝來!
不好,這狗子現在的體重已經今非昔比,若是叫它這樣撞一下,人非得摔倒不可!
思及此處,虞慶之想都沒想就跳了下去。
手裏的小狗突然身子扭得像麻花,蘇綰綰一個沒留神就讓它脫了手。
只見這小奶狗搖搖晃晃扭到大聰明面前,奶聲奶氣地叫了一聲:“汪!”
還摔了一個屁股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