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公公可不是一般人物,他從前是雲妃娘娘身邊的紅人,現在專心伺候三王爺。

    三王爺可不是一般人敢惹的,寧可得罪皇上,也不能得罪三王爺。

    因皇上還有理智、有人心,衆人求情,即便不能免罪,但考慮到各方面的影響,皇上也能將那罪責減輕些許。

    但三王爺可就不是了,千萬別指望三王爺爲誰減責,只要三王爺不濫殺無辜,衆人便阿彌陀佛了。

    會有人問,如此濫殺無辜的三王爺,爲何皇上還縱容他?

    原因很簡單。

    三王爺就如同皇上手上的一把刀,好刀斬鬼折神、殺人如麻,卻必須用人血煨着,若少了人血,長此以往,再好的刀也不夠鋒利。

    加之,皇帝要以德服人,但一個受寵得無法無天的王爺,便可以用強悍的手腕做任何想做之事,而皇上,卻博了個溺愛皇子的美稱。

    如果問皇上最喜歡哪個皇子,會有人說是親政愛民的皇子、會有人說是學識淵博的皇子,而實際上,皇上最喜歡的,恰恰是這個三王爺。

    因爲所有皇子中,只有三王爺的母家沒有背景,只有狂妄狠戾的三王爺沒有臣子跟隨,是他最放心的皇子。

    這樣的皇子手下的心腹,誰人不怕?

    別說秦將軍一家抖了三抖,就是那馬老太醫都下意識打起了精神,生怕招待不周。

    沒一會,邵公公上前,很親切熱情的與鄭氏打招呼,與秦將軍和馬太醫寒暄,隨後臉一翻,剛剛還帶着一股高高在上的高傲,到秦玥瑤面前卻是可憐巴巴的,“小姑奶奶呦,您怎麼還不過去,咱王爺都快火了!”

    “邵公公息怒,今日不是我不去,而是大清早的被人堵了院門出不來,家裏發生了一些瑣事。”說着,便冷冷向方姨娘和林姨娘處撇了一眼。

    邵公公也隨着秦玥瑤的眼神看去,頓時明白了個大概。

    方姨娘嚇的都快尿了褲子,低着頭,恨不得找個地縫跳進去,永遠不出來。

    邵公公哼了下,用他那不陰不陽的尖嗓子道,“呦,將軍府還真是個好地方,一個姨娘竟欺到了嫡小姐院門前,這種笑話,我那文老哥哥最愛聽,咱家回頭見了文老哥哥,一定和他說道說道。”

    康老哥哥,說的不是別人,正是伺候在皇上跟前的大太監文康。

    這可比告訴三王爺還可怕,本朝最重門第和孝道,若哪位大臣寵妾滅妻,那是要治罪的!而這種妾室欺負到嫡女頭上,便是不治罪,也得有不小的懲罰。

    鄭氏嚇壞了,“邵公公,千萬別,一切都是誤會。”而後哀求的眼光看向秦玥瑤,“玥瑤啊,你倒是說說啊,這可事關你爹爹的前程。”

    秦玥瑤看了一眼秦將軍,見秦將軍面色也是一陣青、一陣白,咬牙切齒,便知警告已經奏效了,莞爾一笑,“邵公公真是誤會了,她們堵我那院門是爲了告訴我,我母親周氏有孕,這不,連馬太醫都請來了。”說着,伸手一指馬太醫。

    馬太醫立刻道,“邵公公,是這麼回事。”

    邵公公那等老油條自然知道這是秦玥瑤耍的小手段,也就未拆穿,裝出了一幅驚喜的模樣,“什麼,夫人有喜了?哎呀,這是好事啊,咱家恭喜老太君、恭喜秦將軍了。”

    “多謝邵公公。”鄭氏的心終於回到了肚子裏,而後對伺候的老媽子招了招手,那老媽子不一會便送上兩隻精緻的布袋。

    鄭氏將布袋雙手奉給邵公公和馬太醫,“今日麻煩二位前來,小小意思不成敬意,只當請二位喝個茶。”

    兩人一暗暗一掂,呦,很有重量,隨後輕輕打開一條縫,金燦燦的,竟是黃金。

    兩人都很是高興,又說了不少吉祥話。

    馬太醫先是被人送走了,邵公公問秦玥瑤,“秦小姐,雖說夫人有喜是件大事,但到底還沒生,時間長着呢,但您若不去三王爺府,只怕王爺怪罪啊。”

    秦玥瑤笑道,“王府自然是要去的,太傅大人的身子自是比我娘身子重要,但我也得先把我娘安頓好,還麻煩邵公公回去和三王爺說一聲,我一會就去。”

    “……”衆人無語,心中都爲秦玥瑤捏了把汗。

    三王爺是那種說隨便說一聲就行的人嗎?

    但邵公公卻不以爲意,拱手和大家道了別,之後就喜滋滋地捧着黃金離開了——太監愛財,無論是中國古代,還是南越國,皆如此。

    邵公公走後,牡丹院大廳便一片寧靜。

    鄭氏冷冷撇了一眼衆姨娘,“今日之事你們也見了,主母有喜,你們都應高興,平日裏好好伺候着,若周氏有個三長兩短,你們一個也落不到好,記住了嗎?”

    衆姨娘趕忙恭敬回答,“妾身記住了。”

    古代後院,有老太太和家主保護,是沒人敢輕易下藥下絆子的。

    後院的手段在毒辣、再隱蔽,還能比得上朝堂上的腌臢?不是男人們不想查,而是懶得查,若後院見不得光的事真弄到衙門,根本沒有斷不出的案子,揭不開的陰謀。

    “方氏,你給我出來!”秦將軍狠狠一拍桌,今日他最恨得人就是方氏。

    若不是方氏,怎麼會差點得罪了邵公公,若不是方氏,怎麼會差點傷了周氏……肚子裏的孩子。

    方氏已形同死灰,跪地,跪爬到大廳中央,深情呆滯到已哭不出來。

    “父親,女兒可以先問問方姨娘幾句話嗎?”秦玥瑤問。

    “好,你問。”秦將軍哪敢不答應,自己這閨女,實在得罪不得。

    秦玥瑤款款上前,站在方氏面前,而後身子一矮,蹲了下去,柔聲道,“方姨娘,你老實回答我,下咒這件事,是你自己想出來的,還是別人告訴你的?”

    方姨娘身子抖了又抖,“是……是……”

    “我不願冤枉任何一個無辜的人,也不會放過任何一個罪有應得的人,方姨娘,你到底是無辜那人還是罪有應得之人,自己衡量一下。”秦玥瑤的聲音瞬間冷了下來,明明依舊是婉轉清脆的少女之聲,卻突然冷得如刺骨寒冰,壓抑得如同千斤巨石。

    牡丹院正廳一片死寂,衆人都眼盯盯地等着看好戲,方姨娘便是再傻,事到如今也明白過來。

    大小姐殺兔子嗎?確實殺了,是不是下咒,這個不好說。但有一點可以確定——她方氏被人當了槍使,而大小姐手段高明,提早一步發現。

    跪着的方姨娘想到利用自己那人,恨得咬牙啓齒。只見她猛地擡頭,狠狠盯着顧千柔,將二小姐顧千柔盯得頭皮發麻。

    “方姨娘,你害姐姐不成,盯着我幹什麼?難不成,懷疑我也害你?”顧千柔的小臉一陣紅一陣白,扯着手帕大聲道。

    方姨娘剛想喊什麼,但想到顧千柔的身份以及其背後裴家勢力,最後只能頹然地低下頭,眼中滿是悔恨。

    事到如今,鄭氏差不多猜到此事的前因後果,輕輕地一掃衆姨娘和兒女,在林姨娘之處,不着痕跡地瞪了一眼,但極爲隱蔽,那眼皮淺的看不出來。

    “老身真沒想到,這麼一個後院,本應是一家子的人,竟有如此鬧劇,老身真是痛心!”鄭氏滿是痛心疾首,突然,雙目猛瞪,“說來說去,還是因爲咱們秦家的主母太善良了,好,既然你們欺負善良單純的主母,那老身便當一把壞人,以後這家,由老身來掌!”

    主母太善良?姨娘們心底嘲笑,說善良還不如說心智不全吧。京城誰人不知,秦將軍的夫人是個傻子?京城貴婦圈子從來都沒秦家人蔘與,哪一家夫人辦的聚會,秦家也從不參加,若是那宮中宴席,必須攜夫人的,秦將軍便只能帶着林姨娘。

    正室與妾形同水火,別說自家的妾瞧不上,便是別人家的,也是要擠兌的。好在林姨娘的父親貴爲丞相,衆夫人才多多少少給一分薄面,否則還不知要出多少笑話呢。

    但這些又與他們何干?誰掌權都輪不到她們,若老夫人掌家,對她們還會更公平。

    林姨娘的身子卻忍不住抖了三抖,老夫人這是在……收權?這怎麼辦?

    鄭氏很滿意地看了林姨娘蒼白的面色,低頭對方姨娘道,“至於你,方氏!老身可不管你聽信誰的讒言,只知道你陷害我們秦家嫡女,更險些害了夫人闖下大禍,你可知罪?”

    方姨娘頹然地跪在地上,十八歲的姑娘,本是嬌豔欲滴的年紀,此時面如死灰一瞬間彷彿老了幾十歲。

    “妾身……知罪。”

    不知罪又能如何?早就聽說周宰相疼獨生女疼到骨子裏,此事早晚要傳過去,只希望不連累她方家人便好。

    “好。”鄭氏雙眸冰冷,“來人,打上三十板子,趕出去吧。”

    在凌江國,妾便是如此,若沒有子嗣、沒有丈夫的庇護,便如同奴才一般,這也是剛剛秦玥瑤說的夫人與妾的區別。

    下人們上前,方姨娘突然直起身,惡狠狠盯着林姨娘和顧千柔,即便她無法說出,但也要讓大家明白是誰害了她。

    一瞬間,所有姨娘們,無論眼皮深眼皮淺,都看懂了。

    兩名膀大腰圓的嬤嬤上前,一人抓住方姨娘的一隻胳膊,瘦小的方姨娘無聲地掙扎,咬着脣,卻不敢喊出來。

    被打是小,被趕出去,今生怕也沒有正經人家肯要她了,孃家更不敢收她,否則兄弟沒法娶妻,姐妹沒法嫁人。

    ???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