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峯和徐揚,一起走進林如海家。
林如海一家人都在院子裏站着。
“大伯,怎麼都站在這裏,是不是……”
林峯話沒說完,被眼前的景象嚇住了,野人?
一頭亂糟糟的頭髮,把半邊臉都擋住了,看不出此人年齡。一雙黑乎乎的手,正在抓着窩頭往嘴裏塞着,噎住了,喝口水,然後繼續塞着。
林如海一家人都斜着眼,冷眼看着坐在地上的人,只有小腳老太太表情有些心疼。
林峯又往前走了一步,低聲問道:“大伯,這人是誰啊?逃荒的?”
林如海臉色很難看,沒有回答。
過了一會,林如海擡起頭來,“徐老師,小峯,回來啦,來,進屋喫飯。”
說完,林如海便攙着小腳老太太進了堂屋。
林本農拉着林峯,趙來鳳則拉着徐揚,也進了屋。
“三哥,這人是誰啊?”林峯迴頭看着,又問道。
林本農小聲回道:“我二哥,林本天。”
“二哥?”林峯又晃着頭,仔細瞧着院中坐着的男子,皺着眉頭,“二哥怎麼成這個樣子了?”
“被當成盲流教育了大半個月,遣返回來的。”林本農說完,便拉着林峯進了堂屋。
“來,徐老師,小峯喫飯。”林如海招呼着。
每個人面前,一大碗兔子燉蘿蔔,桌子中間放着十幾個窩頭。
“本山大哥,怎麼沒回來?”林峯問道。
“大哥,還要在生產隊值班,喫的也不差。”林本農回道。
“那怎麼好意思,我給他送一碗過去。”
林峯說完,便起身往屋外走去。
“哎,小峯!我去吧!”林本農想站起來拉住林峯。
林如海這時,說話了,“哎,老三坐下吧,小峯是給你二哥送的。”
林本農聽到這話,又重新坐了下來。
“來,徐老師,喫飯。”
林峯走到林本天身邊,蹲了下來,把一碗兔子燉蘿蔔遞給了他。
林本天接過來,便狼吐虎咽起來,兔子肉塞到嘴裏,嘎嘣嘎嘣,直接咬成碎渣,直接嚥了下去。
“二哥,你慢點,骨頭要吐出來!”林峯說道。
林本天停止了咀嚼,右手撥拉開眼前的亂髮,“你是如水叔家的林峯?”
“二哥,你還記得我啊。”林峯很高興。
“咋不記得,小時候,我還經常帶你,去河溝裏抓魚。”
林本天又開始狼吐虎咽,把所有的食物都喫下肚,然後喝了半碗水。
“啊,終於喫飽了。”
林峯見他喫飽了,便問道:“二哥,你這是怎麼了?”
“二哥,你什麼時候從家裏走的?”林峯問道。
“今年開春吧,家裏太苦了,沒完沒了的勞動,一點自由都沒有。”林本天用手劃拉着頭頂上的荒草。
“那你這大半年,是怎麼度過的?”林峯繼續問道。
“去磚窯打黑工,去林場給別人伐木。”林本天說的很隨意。
“伐木?二哥,你還去過東北?”林峯問道。
“嗯,去過。我爬上北上的火車,最遠到過大興安嶺那邊,那邊比老家這邊強多了,到處都是廠子。”林本天眼裏發着光,看樣很懷念。
“二哥,那你怎麼不一直待在東北?”
“天冷了,林場都停了,天寒地凍,我也想家了,就回來了。”林本天繼續呼啦着他的亂髮。
“小峯,趕緊回來喫飯!”林如海在門口喊着。
林本天揉着肚皮說:“小峯,去屋裏喫飯吧,不然老爺子,該向我發火了。”
“行,二哥,我去喫飯了!”林峯起身回到屋內。
“小峯,趕緊過來喫飯!”小腳老太太見林峯進了屋,站起身來,顫巍巍拽着林峯,眼睛裏還有些淚花,低聲問道:“你二哥吃了?”
兒行千里母擔憂,做媽媽的,永遠都關心着,自己的孩子喫得飽不飽,穿得暖不暖。
“大娘,二哥,他吃了。我看他,除了身上髒點,身體沒什麼問題,您不用爲他擔心。”林峯安慰着小腳老太太。
林峯開始坐下喫飯。
“大伯,三哥,三嫂,我把那個條子給市局的大隊長,他拿着先去核實下,可能會有些補償,這是收條,你們拿着。”
林峯將大隊長寫的證明,遞給了林如海。
林如海看了一遍內容,又遞給趙來鳳,“老三媳婦,這是趙家的,你還是拿回去,給你爹收着吧。”
趙來鳳接過來證明,又送回林峯身前,“我跟你三哥,已經把這事都告訴我爹了。我爹說,只要能證明我家的出身沒問題,補償我們不會要的。”
林峯又把證明,塞到林本農手中,“依我說,你們拿着證明,等着就行,他們給補償,你們也別推辭,他們也是有任務的。”
“小峯,這麼說,你們夫妻倆,一會喫完飯,再去一趟,順便端一碗兔子肉讓老趙嚐嚐。”
林如海放下筷子,端着一碗水走了出去。
林峯夾起一塊兔子肉,塞進嘴裏,果然兔子肉涼了不好喫,土腥味好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