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完明天，就是一九七八年了。
林峯一覺睡到快八點才起牀，看着窗戶照進來的陽光。
大晴天，不錯。
林峯披着棉大衣下了牀，然後打開門。
“哇嗚！這麼冷！”
林峯趕緊又把門關上，跑了回去。
老話果然沒有騙人，氣溫比昨天，起碼低了四、五度。
林峯裹好大衣，又帶了個帽子，出門放水了。
昨天泥濘的地面，已經凍得邦邦硬，踩在上面咯吱咯吱響。
東北風吹過，林峯又緊了緊領子。
農村的旱廁條件就是差，尤其是冬天，四下漏風。
經過一番心理建設，林峯終於褪下了褲子。
又是一陣寒風掃過，三條腿都不自主的抖動着。
這風真是耍流氓，凍手，又凍腳的。
伴隨着一哆嗦，林峯快速解決了戰鬥，提上褲子，跑了出去。
夾緊棉大衣，一路小跑，又跑了回去。
進屋，關門，鑽被窩，一氣呵成。
大冬天能睡個回籠覺，簡直不要太幸福。
昨天，工人忙活到晚上七點多，才把所有的煤炭轉運完。
林峯又給他們每人發了一張大團結，然後告訴他們今天晚兩個小時再來。
來早了，運煤卡車也來不了，也沒啥活。
就這樣，林峯在被窩裏貓了一小時。
這時，售煤站外面開始有人喊起來，估計是來買煤炭的散戶。
林峯聽見了喊聲，再次起牀。
他打開門，看見牛永貴已經過去招呼他們了。
“這天真是冷！”
林峯找了一副線手套戴上，也出了門。
幫着牛永貴把磅秤推到一個平坦的地方，然後裝煤，稱煤，收錢，收票，記錄。
兩人一直忙活到快九點，林如海帶着工人來了。
林峯拉着他都到一旁，問道：“大伯，這兩天售煤站就要被收回了，大夥們沒什麼情緒吧？”
林如海回道：“我昨天晚上回去的時候，跟大夥都說了，都挺支持你的，還說你也不容易。再說大冬天本來就沒啥活，要是不來你這幹幾天活，也是在家躺牀上貓冬，只要能賺錢，少點也沒事。”
林峯說道：“行，大伯，這兩天都是裝煤的活，稍微輕快些，讓大夥輪流幹，工錢肯定不會少的。”
林如海點點頭，“行，小峯，你去忙吧，裝煤的活，我和牛隊長盯着。”
有人支持，工作就是好做。
過了一會，運煤車隊也來了，這次車來得多，有十多輛。
工人們開始裝煤，售煤站也忙碌起來。
林峯迴到辦公室，把各種票紮好，放入包裏。
拿起車鑰匙，也準備出門了。
天太冷，花了好一會纔打着火，開着三輪汽車小心翼翼地行駛着。
快十點了，太陽高高掛起，路面上的冰層，還是沒有融化。
拐歪、上下坡，這些位置，都撒着一層煤灰渣子。
用了將近兩個小時，林峯才趕到了地區機關大院。
不知門衛熟悉了林峯，還是谷文斌的緣故，做好登記，允許林峯開着車進去了。
林峯把車停在一個有陽光且不妨礙別人的位置，鎖好車，便上了樓。
噹噹噹！
“誰啊？”
“文斌哥，是我，小林。”
“小林，快進來，這麼冷的天，你怎麼來了？”
谷文斌把林峯讓進了房間，然後又關上了門。
“小林，喝水！暖和，暖和！”谷文斌倒了一杯熱水，遞了過來。
房間內只有谷文斌一人，上次來見到的中年女人，沒在。
林峯接過水杯，問道。“文斌哥，就你一人啊？”
“你來的正好啊，中午飯點，你在這等一會，我去食堂打幾個菜！”
谷文斌走到辦公桌前，拉開抽屜，拿出幾張票，然後再拿出兩個飯盒。
林峯放下水杯，“文斌哥，我也去吧！”
“你坐着休息會吧，我自己去吧！”
說完，谷文斌拉開門，走出去，然後隨手關上門。
林峯捧着熱水杯暖和着手，喝了幾口。
這三輪汽車，雖然能擋風，但是沒有空調，一路開來，凍得夠嗆。
也就十多平方的辦公室，兩個對面挨着的辦公桌靠着窗戶放着。
谷文斌辦公桌在左邊，中年女人的在右邊。
林峯發現了不對勁，谷文斌辦公桌上太乾淨了，除了一個水杯，一個日曆本，一個筆筒，其他什麼也沒有。
而對面的辦公桌上，有好幾摞文件。
這是……
噔噔噔！
“小林，開下門！”
突來的敲門聲，打斷了林峯的思緒。
“來了！”
林峯打開門，看着谷文斌一手託着兩個飯盒，另一隻手端着一盤子饅頭。
“小林，搭把手！”谷文斌說道。
林峯趕緊接過兩個飯盒。
“去晚了，就剩這兩菜了，還好饅頭還有，來，小林，湊合着喫一頓吧。”
說話間，谷文斌遞給林峯一雙筷子，然後打開了飯盒。
一個白菜燉豆腐，一個燉土豆。
“還有豆腐，挺好的。”林峯迴道。
“小林，你做我那個椅子。”
谷文斌說着，拉過對面椅子坐了下去。
“來，小林喫！”谷文斌熱情的招呼着。
林峯塞了幾口飯菜後，終於忍不住了，“文斌哥，你這是要離開這？”
谷文斌好像也鬆了一口氣，然後拿出一個掛號信，笑着說道：“小林，你看這個。”
林峯拿起信封，打開，裏面有一頁紙，擡頭寫着“成績通知單”。
上面寫着，谷文斌同志：一九七七年高招工作已接近錄取階段。然後是一段500字的開場白，分數不足250分，不通知具體分數。若本人需要查問，可以持准考證去市招生辦查取分數。
最後有成績欄，總分486分，加試英語100分。
林峯高興地站了起來，“文斌哥，你考了486分！好高啊！”
谷文斌笑着，點點頭，然後把成績單裝入信封，收了起來。
“小林，你們的成績單，這兩天會投遞到公社，到時你幫徐揚取一下，給她發掛號信，寄過去。”
林峯聽到這話，臉上的笑容僵住了，“文斌哥，你不會是今天就要走吧？”
谷文斌回道：“嗯，今天下午的火車，家裏人給我寄來了工作介紹信，我可以結束我的插隊生活了，正好，我也要回去準備準備，上大學了。”
林峯說道：“好事！文斌哥，你這分數，清華北大真是隨便挑！”
“還好吧，來，小林，喫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