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七拎着幾條魚回來,遠遠地望見霞光綽綽,落英繽紛,還有坐在門檻上的人。
“我回來了!”
柒一言不發地拿起腳邊的一大串野味交給他。
“這是你抓到的?哇,辣麼多,夠喫幾天了。”
阿七說着,進了屋裏,把手裏的東西放在案板邊上,轉頭去找柒,“喂,靚仔!”
柒忍不住蹙了蹙眉頭,擡起眼簾,對上阿七的視線。
阿七毫不掩飾地揚起嘴角,露出八顆潔白的牙齒,“手伸出來一下,給你好東西。”
柒思忖了片刻,還是伸出了手。
阿七使勁掏掏衛衣的兜,將兩顆糖放在他掌心裏。
那兩顆糖的彩色玻璃包裝紙有點發白,映着昏黃的殘陽閃閃發光,彷彿掌心裏落入了兩顆星星。
“剛剛我掉河裏,烤衣服時在口袋發現的,就剩這兩顆了。要是覺得藥太苦了,就喫一顆。”
柒低頭看着那兩顆糖……這彷彿逗小孩的行爲是怎麼回事?
但他還是面無表情地合攏手指,收下了那兩顆糖。
實際上,糖已經有點化了,最外層的糖漿黏糊糊的,和包裝紙依依不捨。
本來就是很廉價的水果糖,味道是調製出來的,加了很多糖精,倒是很甜……
*
這邊阿七給了糖,轉過身,提起菜刀,想做個魚頭湯。
不過那條魚太有活力,一隻手搞不定,於是他果斷選擇了外援,“靚仔,來幫個忙。”
“我嚟。(我來。)”柒抽走阿七手裏的菜刀,瞬間功夫給魚分成五段,動作快到肉眼捕捉不到。
“有滴犀利哦……”
但是好像沒有去鱗,內臟也沒處理。
“算了,靚仔,還是我來吧。”阿七扯扯嘴角,再次接管了菜刀。
柒安靜地站在一旁,不經意瞥見一片花瓣粘在阿七的後頸上,鬼使神差般地伸出了手……
阿七感覺到什麼,轉回頭,有點奇怪地看過來,柒彷彿能看見阿七頭頂上的問號。
“冇嘢。(沒什麼。)”柒很坦然地說。
三人一雞都喫飽了,阿七愉快地往牀上一倒,長手長腳地佔了牀的一大半。那團小綠毛也蹦到牀上,開心地窩在枕頭裏。
“你今晚訓啲豆?(你今晚睡這裏?)”柒走到牀邊,望着牀上那兩隻。
已經習慣兩個人睡一塊的阿七納悶地問:“不然我睡哪裏?”
路過的劉大夫:“這裏就兩張牀。”
“……”沉默了一會兒,柒翻身上來,背對着阿七,蜷在牀邊。
阿七意識到了什麼,往邊上挪了挪,把被子往身上一卷,也不管柒能不能看見,招了招手,“晚安啦!”
可清冷的月光照入,看着面前這張臉,柒又莫名鬆了手。
阿七美滋滋地吧唧吧唧嘴,似乎在做什麼好夢。舒展的眉宇,均勻的呼吸,完全沒有一點身爲刺客的警惕心。
……這個人真的是未來的自己?儘管擁有相似的面孔,但他有着柒絕對不會擁有的笑容。
而自己多少年沒笑過,已然忘記了。
一直以來都是必要的事不夠則補,多餘的事直接捨去,用這種方式創造出來的自己,到底算是什麼?
不是自己選擇成爲了這樣,只是被有需求地塑造成了這樣。
“大家每天過得開開心心的,按照自己的想法生活着”……這是他想象不到的世界。
他真的可以這樣活着?這個想法實在太奢侈了,他只會殺人,只懂得殺人。
背叛聯盟之後,等待他只有一條路。
……
阿七撓了撓有點疼的臉,翻個身,木牀發出輕微的咯吱聲。
柒側過臉,出神地又盯着阿七看了一會兒,視線不知怎麼地移到了後頸。
想起了傍晚時的事,花瓣粘在那塊皮膚上。
抑或是回憶加成,抑或是夕陽不錯,此時想起來,那一幕竟然有幾分旖旎的味道。
不,一定是哪裏有問題,也許是腦子?
難怪聽聯盟裏的人說白癡這種東西是會傳染的,他多半是受到了這隻二貨的影響,這兩天的情緒波動比十幾年來都要多。
而罪魁禍首睡得香甜,和枕頭邊的小雞仔靠着腦袋,看起來有點可愛。
柒盤腿坐起,幫一人一雞蓋好被子,轉頭望向窗外的月光……
*
睜開眼,迷迷糊糊之間,阿七還以爲自己在照鏡子。
愣了一下,阿七才反應過來,原來是靚仔的臉。
柒有早起的習慣,永遠比阿七醒來得早。
這是阿七第一次比柒起得早,不由得有點小得意。
阿七看了看柒,坐起來,撓撓肚皮,慢騰騰地打了個哈欠,尋到了布鞋,趿拉在腳上,走出了竹屋。
阿七舀一瓢水缸裏的水,捧着水搓了兩把臉,煮了粥,將昨晚的菜熱了熱,就是早餐了。
阿七正狼吞虎嚥着,恰好柒也醒了,過來覓食。
柒似乎睡得不好,眼下青黑更嚴重了,顯得整個人陰沉沉的。
阿七一邊大口嚼着飯菜,兩頰像倉鼠一樣鼓起來,一邊口齒不清地說:“兩宅……呢爺星辣?(靚仔……你也醒了?)”
“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