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在夜色裏,顯得溫暖而又亮堂,誘人的濃郁香味瀰漫開來,烤肉的滋滋聲縈繞在耳邊。
阿七看着那幾只外皮漸漸變得金黃的兔子,不爭氣地流下了口水,滿心滿眼都只剩下了肉。
小飛也是如此,蹲在阿七的頭頂,黑豆眼就快變成了星星的形狀。
等到柒一說可以吃了,一人一雞立刻伸出了爪子,也顧不得燙,一口咬了下去。頓時,小飛和阿七幸福地眯起了眼睛。
還有一隻沒有烤熟,柒熟練地將烤架上的兔子翻轉了一面。
小綠糰子吞下了一大塊肉,蹲在地上歪頭瞧着柒,尖喙叼着柒的衣角拽了拽,“啾~”
柒擡手摸了摸它的頭。
人算不如天算,這附近應該有一個城鎮,半途上竟然迷了路,只好在樹林裏過上一夜。
“喂,靚仔,你不喫嗎?”
正在沉思之中,柒聽到阿七的問題,轉頭看他,“你食先。(你先喫。)”
“靚仔,話說你燒烤的手藝真是好啊,以後開家燒烤店吧?就開在我牛雜店的邊上,你買燒烤,我買牛雜,可以互相照應,有錢一起賺!”
“我係一隻刺客,我只識殺人。(我是一個刺客,我只會殺人。)”
阿七伸長手臂,使勁拍他的肩膀,“人生那麼長,幹什麼不行,當刺客那麼辛苦。”
“……”柒側過臉,看了看阿七那隻還沒擦的手,阿七悻悻地收回了手。
柒注視着面前人的眼睛,“你真嘅系未嚟嘅我?(你真的是未來的我?)”
“其實我失憶了。”
柒蹙着眉,“失憶?”
阿七沉默了一下,才說:“是啊,失憶。不過我現在已經知道了,我的過去是什麼樣的。”
火不斷地燃燒着,發出“噼啪”的聲響,不斷爆炸出火星,像螢火蟲一樣被風吹起來,浮動在樹與樹之間的暗影裏。
“沒有記憶的時候,總覺得一切不太真實。”
那種感覺,就彷彿他與這個世界的聯繫很淡薄,沒有歸屬感。
阿七望着那堆火,似乎透過火光,在看別的東西,又似乎在回憶着什麼,“後來我記起了一些事情,那些事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樣,回憶也不是全部都是美好的東西。”
柒一面安靜地用樹枝扒拉着火堆,一面聽着阿七繼續說下去。
“有段時間,我又在想,過去真的有那麼重要嗎?但是我很快就想清楚了,沒有人能夠擺脫自己的過去,一個人要是沒有了過去,那現在又有什麼意義。正是因爲有過去,纔有現在和未來。不管我的過去是什麼樣的,那也是我。”
“我一直在尋找自己的過去,既然我過去沒有親人,沒有朋友,沒有家,能夠證明我過去的,只有你了。”
阿七轉頭看向柒,“你就是我一直尋找的過去。”
柒微微一愣,擡眼看去,阿七揚起嘴角,眼角帶一絲笑意,和平常不同的是,這笑有些釋然,還有些孤獨。
原以爲應該被割捨的、那些傷痕累累的過去,竟然沒有被否認?明明知道那些記憶是那麼殘酷,還是選擇接受?
心臟似乎被輕軟的羽毛溫柔地包裹着,柒下意識地攥緊了手中的樹枝。
“這個世界上有那麼好喫的好玩的,偶爾也試試,不然就後悔這個世界一趟了,說不定還會拍拖……”阿七再次拍着柒的肩膀,這次柒倒是默認了他的這個動作。
“拍拖?”不知道出於什麼心理,柒擡眸看向阿七,“你咁鬼樣唔像有女朋友嘅。(你這個樣子不像有女朋友。)”
“你不是沒有常識的嗎?爲什麼對這些那麼瞭解?”阿七收回了手,隨即語調上揚,聲音裏又帶着往日的輕鬆,“總之,一切往前看吧!”
……
喫飽喝足,阿七往樹葉堆裏一躺,即是入夏,夜晚樹林的溫度依舊有點低,他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
胡亂地擦了幾下,一件紫色的外袍就丟到了阿七的頭上。
柒看了他一眼,只說兩個字:“冇冷。(不冷。)”
阿七往邊上挪了挪,朝他招招手,咧咧嘴角,“靚仔,要不過來一起蓋?”
柒想了想,過去躺下,僵直地挺着,好似一具屍體,雙眼無神地望着上方。
進入視野的是密不透光的樹冠,夜色中黑壓壓一片,好像休憩着一大羣烏鴉。
“晚安。”阿七打個哈欠,將自己蜷起來。
“嘰!”小綠糰子也合上了眼睛。
蟲鳴聲此起彼伏,樹林裏瀰漫着潮溼的水汽,他們就像是過冬的麻雀,相互溫暖着彼此……
*
第二天起來繼續趕路,一個老伯正在推牛車上陡坡,牛是老牛,哞哞亂叫,就是拖不動車。
阿七見狀過去推車,柒也幫了一把。
牛車爬上了坡頂,阿七拍乾淨手,隨便問道:“老伯,附近的城鎮怎麼走?”
“上來,我捎你們一程。”老伯一揚手,手勢豪邁。
“好啊!”阿七回答得很快,柒根本來不及阻攔。
“可這個老伯看起來不像壞人。”
“……”柒無語了,不過總比兩條腿走路強。
山間的小路平穩地蜿蜒前伸,一輛堆滿稻草的牛車慢慢走着。
阿七躺在牛車上,雙手擱在後腦勺下,叼着根草,草尖驕傲地指着天空。
柒雙手抱着魔刀千刃,盤腿坐在稻草的最頂上,看着旁邊那人,心情竟然是難得的平靜。
清晨的太陽照在他們的身上,暖洋洋的,正是一天裏難得的好時候。
“小哥,前面就是城鎮了。”
“好的,謝了,老伯。”
……
街上很熱鬧,兩旁的建築古香古色。阿七抄着兜,吊兒郎當地走着,一面走,還一面跟柒說話。
“哇,那個人的髮型好勁啊,你們玄武國還有人那麼潮的麼?”
“這些是什麼東西,好像挺好喫的哦!小飛,要不要嚐嚐看?”
“靚仔你看,那邊有人在打架啊。大熱天,火氣還那麼旺,何必呢!”
柒斜眼瞥了一下阿七,加快腳步,將他甩在身後,阿七卻伸手扯了扯他的袖子,“對了,靚仔,你現在可是被通緝的,穿得那麼顯眼,會不會發現?”
柒停住了步,沉着臉,額角隱隱有青筋在跳,“收聲。(閉嘴。)”
爲什麼這傢伙怎麼那麼煩,那麼多話?這玩意是未來的他?柒又開始懷疑起來。
阿七半眯着眼,神色一凝,扯着他袖子的手卻越發使勁,“喂等等,他們是不是刺客聯盟的?”
……
暫時躲進了一條巷子裏,小飛張嘴吐出一件黑色衛衣來,和阿七的衛衣不同,背後和胸口的字換成了“柒”。
這一看就知道是給自己準備的,爲什麼這個不靠譜的人會準備得那麼齊全?柒對阿七投以懷疑的目光。
阿七撓撓頭,“這本來就是你的衣服。”
柒也不多說什麼,就換上了,稍嫌有點寬鬆,大體還是合適的。
“不錯的樣子哦。”阿七摸着下巴,繞着柒打量了一番,“再過個一兩年就很合身了。”
兩個人一黑一白,出現在街上,一個小孩子指着他們喊道:“媽媽,那兩個哥哥穿的是不是情侶裝?”
……什麼鬼情侶裝?這就很離譜。這明明是(社會主義)兄弟裝!算了,不和小朋友計較。
“媽媽,穿黑衣服的那個哥哥看起來好凶,穿白衣服的那個哥哥好弱啊!”
柒和阿七:“……”
小飛跳到阿七頭頂上,蹦了幾下,“嘰嘰!”
“小飛怎麼了?”
小飛撲騰着翅膀,繞着一根插滿冰糖葫蘆的稻草棒飛來飛去。
阿七懂了,過去對小販說:“老闆,要一串冰糖葫蘆……”卻見柒也盯着那些成串的紅漿果看,改了口,“要兩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