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大明女伯爵 >004 【關山隔不斷的宿命】
    可憐他一個真正忠心耿耿之人,反倒成了衆叛親離,牛金星更是暗中煽風點火,讓劉宗敏等人對他的不滿到了極點,如今李巖,雖未到自危境地,但也差不遠矣。

    紅娘子深知夫君的難處,建議道:“如今陛下已登基御天,天下大局已定,不若你我夫妻二人急流勇退,辭去京城官職就此回老家?”

    李岩心下黯然,雖然失望之情與日俱增,卻從未萌生退意:“我自當會向皇上提出,願帶精兵兩萬去河南桑梓之地,以穩固後方及三秦之地,退一萬步講……”

    “夫君,”紅娘子雖隱隱覺得此事不妥,但夫君堅持,她也不好多勸,又道:“慎言,否則你我二人將萬劫不復!”

    殊不知她一句‘萬劫不復’,卻成了讖言……‘憶當年直諫之口類魏徵忠,自時厥後,後有何人?躬親問請,傾心而談,知兵善術效臥龍。和光藹藹,非覆在昔雄風;別路依依,總覺難忘舊雨。恩情載闊,永服心喪。何禁號長,能無氣短。胡天不弔,山頹梁折……’

    四月初五,吳三桂降而復叛的消息傳至京城。

    兩日後,李自成再次派出勸降使者去往山海關。

    四月十二,李自成收到了吳三桂自山海關送來的一份‘厚禮’:新鮮的人頭以及吳三桂寫給吳襄的訣別書,還有早已傳遍京城的‘共約士民縞素復仇’的檄文。

    牛金星接過書信,攤開來略掃一遍,而後念道:

    “不肖男三桂泣血百拜,上父親大人膝下:兒以父蔭,熟聞義訓,得待罪戎行,日夜勵志,冀得一當以酬聖眷。屬邊警方急,寧遠巨鎮爲國門戶,淪陷幾盡。兒方力圖恢復,以爲李……呃猖獗,不久便當撲滅……”

    李自成聽罷胸中涌起怒氣,暗暗捏緊了拳頭。

    “側聞聖主晏駕,臣民屠戮,不勝眥裂!猶憶吾父素負忠義,大勢雖去,猶當奮椎一擊,誓不俱生。不則刎頸厥下以殉國難,使兒素鞝號慟,仗甲復仇;不濟則以死繼之,豈非忠孝媲美乎!何乃隱忍偷生,甘心非義,即無孝寬禦寇之才,復愧平原罵賊之勇……”

    “混賬!”李自成握緊的拳頭狠狠砸向黃花梨的書案,又罵道:“簡直混賬東西!朕想錯了吳三桂!吳襄失蹤明明就是跟他有關,如今倒來堂而皇之說要爲父報仇?簡直卑鄙!”

    牛金星火上澆油:“這吳三桂簡直不知好歹,收了銀子不說還不領情,說翻臉就翻臉,把陛下您的一再退讓當成軟弱可欺。而且他設計劫走吳襄,陛下您都沒跟他計較,他倒反咬一口……可見此人陰險狡詐,不能再留下他,否則以後必成大患。”

    李自成聽進牛金星的讒言,覺得自己被羞辱,尊嚴被踐踏,他再也按捺不住內心的憤怒,當即便定下發兵討伐吳三桂。

    此刻李巖的內心只感到絕望,他本想勸阻兩句,但盛怒之下的李自成,又豈是那麼容易聽進勸的?宋獻策拐彎抹角的勸了兩句,就換來李自成一頓劈頭蓋臉,遑論是他。

    四月十三,李自成率軍親征山海關,劉宗敏、李巖從之,並挾永王、定王,討伐叛賊吳三桂。臨走時,二王玄幘綠衣,被置於馬上,一路上百姓觀之,無不泫然涕下。太子雖亡,但這二人依然還是大明皇帝的血脈啊。

    同一天,多爾袞率領的大軍進抵遼河,

    二天後,他意外接到吳三桂的請兵信,信中所云:滿漢合兵以抵都門,再滅流寇於宮廷,示大義於中國……事成之後,將裂地以酬……突如其來的信讓多爾袞即驚訝又疑惑,他不敢貿然輕信。

    但此時歷史的天平已經倒向了滿清,千載難逢的機會轉瞬而逝,而他多爾袞最終還是抓住了。

    四月十九,改變路線的多爾袞率軍抵達連山驛,而此時李自成大軍已離開永平,直奔山海關。

    抵達連山驛之後,多爾袞收到了吳三桂的第二封告急求援信,信中的急迫語氣與頭一封迥然不同,讓他立刻意識到形勢已趨於危及,遂加快行軍速度,冒着風沙晝夜兼程二百餘里,撲向山海關。

    同一日,吳三桂傳令共聚演武堂,合關遼兩鎮諸將、紳衿,誓師拒寇。於第二日祭旗,斬細作一人,與諸將紳衿歃血爲盟,戮力共事。

    四月二十一,李自成大軍抵達山海關,吳三桂主力伏於石河以西,而大順軍則從西羅、北翼、東羅城發起進攻。

    二十二日凌晨,清軍抵達山海關外的歡喜嶺時,李自成與吳三桂已鏖戰一晝夜,而此時多爾袞卻下令停止腳步,讓大軍駐紮於此。

    在二十一日當天,吳三桂的精銳已悉數出戰,若多爾袞再不出兵,關寧軍恐有全軍覆沒之虞。然而老謀深算的多爾袞鐵了心要讓吳三桂以投降換出兵,而非‘亡國孤臣’的身份。

    吳三桂豈有不知多爾袞的意圖……但在這一切落定之前,他已經沒有時間再細細盤算了。他派去遊說的紳衿已來回了八趟,似乎他已迫不及待的想要投降。

    若要問他此刻的想法,其實在內心深處,他並不認爲借虜平寇的方針有誤,也不認爲打開山海關引清軍入關是罪過,一切都因他這麼一個‘亡國孤臣’想爲國爲父報仇的執念。

    吳三桂就是這樣一個人,出衆、忠孝、沉穩、才華橫溢、輕財好士,同時也是善於攀附、精明機敏、城府極深……他,就是一個極致的利己者。

    他所有的謀劃、算計都基於自己的‘最高感受’,在這個前提下,哪怕親情愛情,都是他實現‘自我’的墊腳石。其實無所謂背叛與否,不過是當時背叛的籌碼不夠多而已。

    二十二日,清晨,吳三桂率輕騎出關,來到多爾袞帳下,投降滿清。

    當接受剃髮時,感受着髮絲紛紛落下,吳三桂身體晃了晃,有那麼一瞬他還是猶豫了……此時,他終於能感同身受當年舅舅祖大壽投降黃臺吉的那一刻:世界已陷入無盡的黑暗,往前是懸崖,向後是地獄。

    當日早上,山海關的鎮東門被緩緩打開,而迎面向它走來的是,一如歐洲中世紀般的漫長黑暗。

    北翼城的戰場上,慘烈的戰爭還在繼續,直至中午十分,孤軍奮戰的關寧鐵騎,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哪怕再有一分鐘,這隻‘聞名遐邇’的鐵軍,將全體戰死沙場。戰爭就是這麼殘酷,然而更殘酷的,卻是人心野望。

    吳三桂回頭再望身後那道雄關,它依然壯麗的身姿卻深深刺痛了他的雙眼。

    同樣是強弩之末的大順軍,被忽然殺出的八旗鐵騎從右路截斷,一字陣瞬間就被殺得七零八落,兵敗如山倒。在山頭督戰的李自成見大勢已去,遂率殘部倉皇向京師方向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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