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點點流逝,靜謐的廂房裏,只有座上那位翻看紙張時發出的輕微摩擦聲。他在故意爲之!鄔闌心裏想着,對待‘犯錯’之人,都要先施以精神威壓,這都是上位者的一貫伎倆。
許久,呂瓚才緩緩開口,而且因久不說話,聲音還有那麼一絲沙啞:“書值之等差,視其本、視其利、視其紙、視其裝、視其刷,本視其鈔刻,印視其訛正,刻視其精細,紙視其美惡,裝視其工拙,印視其初終,緩急視其時、又視其用,遠近視其代、又視其方,合此七者,方是天下書值之等定……”
鄔闌聽得雲裏霧裏,這位老先生說的啥?在說書的質量?
還沒回味過來,又聽呂瓚繼續:“以吳、越、閩三地書值來比,其值重,吳爲最,其值輕,越爲最,閩次之。”
哦……是說哪裏的書最貴最好,哪裏的最便宜質量最差,鄔闌漸漸品出話裏的意思……
“然北方書值較南方之昂貴,每一當吳中二,又每一當越中三……”
豪嘛!最貴還是北京!但這老先生說話也太拐彎抹角了。
“呃……學生僅僅是想盡一份綿力而已,除此別無他意。至於花銷嘛,因爲與建陽書局少當家乃合作做生意,書得來容易,所以捐出一些對學生也無甚影響。”
“是嗎?”
“當然!學生就是聽說南監的每個堂裏都有大櫃貯藏書籍,反而咱們北監書籍寥寥,更別說每堂都置一個書櫃了,就覺得很不公平。剛纔又聽祭酒您說北京的書籍本來就比南邊的貴,這就讓學生更加堅定認爲今天的舉動是有意義的,若是說因此而違反了學規那……學生也甘願受罰!”
呂瓚微垂雙目,似乎注意力在案頭擺着的那捲紙張上。許久才又道:“既如此……這次老夫可以不追究,但若再有違犯之事,那就只有請闌司珍去繩愆廳解決了。”
“不敢不敢,絕不會再有下次!”鄔闌心想,豪嘛,這簡直拿自己生命在挑戰校規。
鄔闌幸運的離開祭酒廂房,而且還是全須全尾。
留在房裏的二人,一個坐着,一個依然站着,坐着的那位看着案上那捲紙,看得很認真,似乎忘了還有一人站着。
對於這樣的氣氛,曾懋林感到不適,但他了解自己的老師……這是生氣了。
他覺得應該說些什麼,於是開口道:“弟子想通過她,向陛下那裏爭取一些……”
“博實啊,”呂瓚忽然開口打斷,然後又長長嘆了一聲:“她……有什麼要求?”
那聲嘆息讓曾懋林感到了一絲難受,和一絲委屈……難受是自己,委屈是替老師。
“她,只是想換個廚子……”
曾懋林離開了祭酒廂房,屋裏只剩呂瓚一人,他依然在看那捲紙,那捲紙上落有字,頭一行便是:想知道地球是不是圓的……
他左手兩指在有規律的敲擊着案頭,發出‘噠噠’聲。
而此時的呂瓚,腦海裏漸漸有了一個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