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四周都設有巡更鋪,每當夜晚,會發出72枚大鈴,周流傳警,從東華門出,至後宰門(地安門)收,一一交替,待交完後,天就大亮了。
而宮中每日的時辰是由刻漏房與更鼓房掌管,刻漏房專管宮裏每日的報時。白天與夜晚還不同,白天在文華殿後,到了夜晚,從攢點○1後一直到天明,則在隆宗門外報時。通過觀察漏刻壺然後報出是幾刻水,這是第一聲,而後宮裏答應、長隨接報第二聲。
此時正是寅正二刻,離大臣們上朝還有好一會,只是皇帝卻沒再宮裏,這一段日子都沒住宮裏。自那次西苑遊園之後,他搬去了西苑的紫光閣小住。
這時的紫光閣乃一佳景之地,傍有別館,白日裏諸位大璫就在別館裏歇息。紫光閣高而敞,從閣出來步行至林間,又是樹蔭池影,一片蔥翠。而且旁還設有百鳥房,多蓄奇珍異獸,林間常見的就有孔雀、金錢雞、五色鸚鵡、白鶴、文雉貂鼠、猞猁猻、海豹等等不可枚數。
難怪永明帝一眼就相中了這裏,一住就不想再回那乾清宮。
就是苦了內閣的幾位老頭子,每日在會極門和西苑之間來回跑,也不知一把老骨頭可受得住?好在他們也不用步行,從西華門出來就可坐上轎,出西苑門往北,登上蕉園的水雲榭,再坐船至對岸。若不坐船那就得繞很大一圈,得走到團城過金鰲玉棟,再轉向南過蠶池到紫光閣。
寅正二刻已過,永明帝依然還未休息,或許白日裏睡足了覺,到了夜間就是越夜越精神。他的貼身牌子虎子正伺候着他,而閣外還有一位臣子在等着召見。
這時還能召見的臣子定然不會是朝中文臣,只有錦衣衛使孫富海。
虎子伺候完陛下,這才提到孫富海已在外候着:“皇爺,這會要傳那孫都督覲見嗎?”
永明帝這會絲毫沒有倦意,便說了一聲:“傳他進來。”
“是,皇爺,”虎子領命退出。
不消多時,孫富海已隨虎子進到殿內,行過叩禮之後站定,等待皇帝詢問。
“事辦的怎樣?先說說吧,”永明帝隨意問道。
“是,臣已將密信交於報館的主編,想他這會已經看過了。”
“哦?當時他是什麼反應?”
“臣去時,報館已經打烊歇息,臣先在外面觀察了一陣,發現他們的防衛意識太薄弱了,所以臣就直接翻牆進去,逮着一個小工模樣的人,像是守夜的,讓他去找總編來,然後就見到了……”
“呵,你沒嚇着他們?”
“那位姓舒的總編還算鎮定,他接過那封密信並沒有直接拆開來,而臣也向他們交代了大致該如何做,至於他們用不用的到,或者登報與否,這個臣無法揣測,畢竟一旦消息被廣泛傳開之後,首當其衝受到打壓的就是報館。”
“嗯……你看他們會登出來嘛?”
孫富海仔細想了想,又在心裏揣摩了一番聖意,想來陛下是希望這消息由民間先爆出來,當然民間報紙是最好的選擇,只是東西給了,至於人家用不用,還真就不好再管。
“臣以爲這家報館頗有……呃……盡得闌司珍的真傳,凡是都喜歡打破砂鍋問到底,爲了搶佔京城報業的頭把交椅,很可能……不,是一定會登出來。”
“即這樣,朕倒有興趣看看他們是怎麼搶佔頭把交椅。”
籲……孫富海在心裏暗自鬆了口氣,他慶幸,幸虧陛下是這麼打算的,不過……還是希望報館的表現不要讓陛下失望。
殿內自鳴鐘響起‘啾啾’的報時聲,孫富海忽然發現此刻已是卯時,陛下又是一夜未歇息嗎?
虎子走了進來,腳步極輕,輕得連他這個武人發現時,他已快走到陛下身邊了。
“皇爺,快早朝了,讓小的伺候您更衣?”
永明帝嗯了一聲,轉而又對孫富海道:“情況朕大致也知道了,你這就退下吧。”
“是,臣這就告退。”
孫富海退出了大殿來到外面,早晨的空氣異常新鮮,他不禁深吸一口氣,瞬間覺得渾身的毛孔都張開了。陛下一晚上未歇息,他自然也是一樣,不過此時,一切疲勞困倦都消失無蹤,他伸展雙臂,又狠狠的吸了幾口這混着樹木青草香的空氣……
值守的大漢將軍此時也開始換班,他駐足看了一會,然後才擡腳往林間行去,別館那裏如今暫時做了內臣值守、歇腳的值房,每日由光祿寺負責飲食茶水的供給,想必這會他們已經將早膳送來。
一想到早膳,他立馬覺得肚子有些餓,轉念一想,怎會不餓?忙碌一晚上連茶水都未喝一口。
天際漸漸泛起一道亮光,
而此時城南賈哥衚衕的報館又恢復了白日裏的忙碌:各路‘記者’陸陸續續來到報館,他們來的如此之早也是爲了能夠儘早分配到今日的採訪任務,再者也爲了和各自的責任編輯先通個氣。
後院廂房的印刷間依然是熱火朝天,小工在印刷機前忙碌着,角落裏堆着才印刷完成又裁剪好的報紙,等着被搬出去裝到馬車上。而大門外也停了好幾輛馬車,這些馬車是等着裝載完之後再運往城內的各個售賣點、書市。
尤其是棋盤街的書市,那裏因爲隔着千步廊近,京城各衙門也大都集中在此,每日光棋盤街書市上的報紙銷量都相當於一個東城的總銷量。
舒代宗同樣在忙碌,自打半夜被驚醒之後,他就再沒時間重新回到牀上。在處理好爆料信後,還有很多事情等待他決定,以及對子女的叮囑和交代。
當把這一切都處理的差不多時,也到了出發的時間,他們今日的路程安排是:中午就要到達河間,在此用午膳,然後出發走獻縣、阜城、景州(景縣)到德州。這一路只有三百里左右的路程,所以今日晚間必須到達德州並且投宿於此。
因爲有女眷隨行而且選擇坐馬車,是以行程安排不必太過緊湊,但也不會太慢,好在這一路算是比較好走,馬車也不至於太過顛簸。
當他們將一切收拾妥當,天還未大亮,舒代宗擡頭看了看天空,此時還是暗灰色的,只是揉進了一抹亮紅。
嬤嬤在出發前趕到了報館,席嬸也上了馬車,以及隨行還有一個貼身伺候的丫頭,舒代宗則上了另一輛車,兩輛都是從車行所僱,連帶車伕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