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大明女伯爵 >122【耶穌會的生財之道】
    在寒冬到來之前,方四維就已經好生體會了一把資本帶來的冰風暴。在風暴席捲過後,留下了一地的雞毛……如今想想都還歷歷在目。

    地價是降下來了,可那一地雞毛要打掃起來並不容易,幸好那時他當機立斷,聽了他人的勸,行平糶之術才穩住了六合本地的物價。否則新一年來臨之季,六合就真的要百業凋零了。

    方四維心有慼慼焉,每每夢迴之時,依然會驚出一身冷汗。於是他更加能體會那句‘萬乘之國有有萬金之賈,千乘之國有千金之賈,然者何也?國多利失……夫民富則不可以祿使之,貧則不可以罰威也。法令之不行,萬民之不治,貧富之不齊也’。

    “所以利出一孔者,其國無敵啊……”方四維獨自在省觀堂裏自我反省:“而一孔者,非國君不能爲之啊。”

    “縣尊又在反思了嗎?”黃師爺都進來好一會了,方四維居然沒有發現。

    “利出一孔,予之在君,奪之在君,貧之在君,富之亦在君?可是想說這個意思?”

    “對啊!”方四維擊節稱歎,“師爺果然學富五車,令人佩服!”

    “嗤~,你就少拍馬屁了,”黃師爺有些不屑。“不過你說的也不錯,要是國君不對商人嚴加約束的話,那確實……”

    方四維有些驚訝:“你也有同感?”

    “如今老夫算是真正理解了什麼是‘不戰而屈人之兵’,商人手中雖然沒有兵器,但一樣可以殺人,而且不見血,比真刀真槍還有殺傷力。民不聊生纔是可怕,難怪秦王會殺呂不韋……”

    “關鍵不在秦王殺不殺呂不韋,而在商人要是個個都想當呂不韋,這纔是最可怕的。”

    黃師爺聞言,神色一凜:“你說的沒錯!個個都想當,那就要翻天了……”

    “不過有一點,應該說比較萬幸,”方四維笑了笑,“就是商人手裏確實還沒有兵器,而他們也怕死。”

    師爺眉尾一挑,瞅着方四維:“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所以說……”

    “所以我決定給陛下進萬言疏,來說明此次六合土地事件之始末。”

    “好!那老夫就等着拜讀縣尊老爺的大作。”

    方四維粲然一笑,過了片刻又問:“對了,黃師爺這會來,所謂何事?”

    “哦,是這樣的……”師爺整理一下思緒,道:“記得上次你提過一嘴說,想在六合建豐備糧倉之事,當是我還留了心。”

    “誒,對啊,我是有此打算,師爺今日提出,可是有什麼想法了?”方四維一聽這是當務之急的正事。

    “想法不敢說,我是查閱了以前的縣誌,發現一件奇怪的事,遠的不說,就說應天府內,除了六合其它各縣都有社倉、義倉,獨獨六合從未建過此類民間糧倉,我就有點不明白了,爲何六合沒有?”

    “你忘了?我倆一起走訪過的紳衿里老,他們也說過六合只有預備倉,只存放官糧積穀,就沒有社倉義倉。”

    “就是記得,所以纔去查縣誌,而且我還查了歷年六合的積穀賬目,歲該積穀也只有三百石。若是再往前翻,其實不難發現,歲該積穀數一直在降,說句不好聽的,假如發生大的災荒,這三百石真的就是杯水車薪。”

    方四維搖了搖頭:“這就只說明一個問題,這些年朝廷並沒有重視糧食的生產,而對於把本該用來種糧的地改種其它作物,朝廷也沒有拿出相應的對策來加以限制。”

    “去年吧,我記得就是南京的右都御史曾上疏建議各府州縣要修倉廒、謹積儲,也不知天下有多少府州縣在響應?”

    方四維默不作聲,皺着眉頭似乎陷入了某種思緒當中。

    良久,方纔開口說道:“總之,不管別處,先把本縣的糧倉建起來再說。”

    “我的意思,要不再召集一次本縣的紳衿耆老議事?就商量怎麼建豐備倉?”

    “也好……”

    ————

    鄔闌想到的辦法是把京城報社兩主管找來,去打聽在京城的法蘭西耶穌會的金融活動。至於爲什麼會打聽耶穌會,因爲她知道在這個時代背景下,絕不能輕視耶穌會這樣的新宗教團體。

    “阿叔、柯先生,你們呢,就把報社的人手全派出去,反正廣撒網,只要是有點用的消息都給打聽回來,咱們再彙總。”

    舒岱宗想了想,問道:“要打聽哪方面的消息?”

    “呃,其實我也說不好,反正個人判斷吧,只要覺得有用,就記下來。”

    “那行,探聽消息嘛,報社還是經驗豐富滴,敢說不出三天,連誰家老婆睡覺打呼這種事都能打聽出來。”

    “這種事都能知道?媽呀,難不成你們報社還在別家安了竊聽器?”

    “啥叫竊聽器?”柯先生不禁好奇問道。

    “呃……沒啥!”鄔闌一下說快了,連忙把話岔到別處,“還有啊,上回你說南堂的神父在京城開了兩家錢莊,具體情況你知道嗎?”

    “不是兩家,是三家,”柯先生糾正道,“其實開這三家就一直波折不斷……”

    鄔闌眼睛一亮:“誒?柯先生是不是又打聽到什麼?快說來聽聽。”

    “嗨,也是道聽途說,我那小舅子的媳婦的大嫂的妹妹的男人,就在南堂裏當差做跑腿的活路,平日裏就愛打聽個八卦呢。”

    “嘶~,這關係還真複雜……行,你繼續。”

    “聽說是他們認爲開辦錢莊有違什麼倫理,這話是他們一個大神父說的,放債收利者之所以犯罪,因爲他們損害了付出利息借錢的人。”

    “這話說的有道理啊?”鄔闌不禁點頭讚道:“放高利貸就是害人不淺。”

    “但那人解釋說他們神父是迫不得已才放債的。”

    “此話又怎講?放債還迫不得已?”

    “是啊,當時我也這麼問那知情人,他說,因爲他們現在這個耶穌會跟過去那個耶穌會不是同一個會,他們現在這個要受澳門的制約。因爲他們一年才接受一次匯錢,要是被制約了,生活都沒法生活,更別說建新的教堂。”

    “哦……”鄔闌這才稍稍明白了一些,感情是財務是被別人拿捏住了,所以纔想另謀生錢之道。

    “還有,他們投錢辦錢莊,也是爲了他們的什麼傳教事業,傳教應該很花錢吧,我想。畢竟我大明江山寬廣,要從澳門進入腹地可不容易,要先水路再陸路,然後再水路,走一趟盤纏都花不老少。”

    “的確,從澳門到京城我估摸着有兩個‘兩京之間’的距離那麼遠,要是盤纏不夠,他們就只有一路乞討,更別說還傳教。”

    舒岱宗道:“我明白了,他們這是懷着出世的心來做入世的事。”

    “哈哈,有道理啊,”鄔闌笑道:“不過也難爲他們了,按我們俗語說就是酒肉穿腸過,佛祖心頭坐。”

    “妙啊,這句總結的精妙!”

    鄔闌又問:“他們一般放貸給什麼人,知不知道?”

    柯先生又回憶了一下:“這就沒聽說了,不過,以我估計……可能不會是靠幾個小錢養家餬口的百姓,他們那些神父都挺樂於結交名流。”

    “嗯,你這麼一說我倒是有點懂了,”鄔闌一下就反應過來:“上回捐資修路不就是,他們一再說不要任何回報,我當時差點以爲他們就是大慈大悲的菩薩了。”

    “他們的前輩不也是這麼做的,那個利前輩。”

    “不過我有些疑惑啊,”舒岱宗又問道:“辦錢莊也不是你有錢就能辦的吧?”

    “舒先生有何高見?”

    “因爲這次在南方跟不少錢莊主有過交道,所以大概知道一些,好比開錢莊不可隨便開的,須得同業者五人聯名保結,並納捐四百兩,稟官批准,皆帶無限責任。而且伊始業務也以短期存放爲主,浮欠計日起息,所發莊票半月爲一比期……”

    “總結來說就是,要辦錢莊,一要同業聯名保結,且有人敢爲你擔保;二是其經營的業務必須是官府允許下才行。”

    “京城這地,說難聽點,砸一塊石頭下去都能砸中一個當官的,所以也難怪他們喜歡結交名流,應該與官府的關係也不錯,這樣就有了一個質量相當高的熟人網,往後想做任何事都會有人幫襯。”

    “說的也是……看來咱們報社還得多向人西洋神父學習,多結交一些名流,這樣消息才更靈通。”

    三人一通分析下來,鄔闌似有所悟,要是耶穌會提出想購買土地,憑他們良好的人際關係,應該也不是難事,況且京城還是有不少落魄的勳戚貴族,他們沒銀子但手裏土地多少是有些的。

    “二位,還有一個探聽方向你們也要留心,就是他們手裏擁有多少土地,尤其是京畿附近的。最近有沒有交易土地,都跟誰交易的,還有買賣價如何……都最好打探清楚。”

    舒岱宗兩人一聽,都不約而同眼睛一亮,柯先生問道:“小東家,是不是最近有什麼風聲啊?”

    “是啊,南方那邊的大財主是不是到京城來了?”

    鄔闌笑了:“你倆還真是聯想豐富,”她又沉吟一下,再道:“雄安經濟區沒忘吧,以往數十年不變的地價,最近已漲了兩三成,不奇怪嗎?”

    “哈!果然有名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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