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顏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見八歲那年，她陪宋瓊去醫院。
在人來人往的走廊上，宋瓊被叫進去談話，出來的時候，臉色煞白的捏着一串厚厚的單子。
她看到她在偷偷抹眼淚，那時候家裏沒錢，那種不確定性的恐懼和貧窮就像濃厚的烏雲。
她怕極了，宋瓊雖然打她，罵她，可她也只有她了。
她怕她離開，她哭着喊她去看病。
宋瓊擡手便給了她一巴掌，“哭有什麼用！真是沒出息！”
捱了那一巴掌，她沒哭，但是宋瓊哭了。
虞顏那時候還小，但隱隱有些心酸，她那個時候就告訴自己，不能恨宋瓊。
“顏姐姐？”
“顏姐姐，你醒醒。”
虞顏在迷濛中聽到付微微的聲音，緩緩睜開眼睛。
蒼白的牆刺得眼睛有些疼，她閉上，適應了一下光亮，才又睜開。
付微微的手裏端着一碗粥，“你睡了三個小時了，現在感覺怎麼樣？”
虞顏撐起身體起牀，想起了昏迷前的那一幕，心臟瞬間一抖，“她們呢？”
付微微沒說話。
“她們呢？”
又問了一遍。
付微微嘆了口氣，“顏姐姐，對不起，我沒攔住宋阿姨，那個女人的孩子沒了，姐夫的媽媽來了醫院，讓人將宋阿姨關進了警察局。”
虞顏只覺得腦袋裏“嗡”的一聲，掀開衣服就要下牀。
可是腳尖剛觸到地面，眼前便一黑，差點兒栽下去。
“顏姐姐，你先養好身體。”
付微微將她扶着，眼裏的幸災樂禍藏得很深。
虞顏重新躺了回去，臉色肉眼可見的白了。
她知道陳夢娟有多在意那個孩子，孩子沒了，陳夢娟必然不會放過宋瓊。
她疲憊的閉上眼睛，拿出手機，打給了顧辰野。
電話無人接聽。
“顏姐姐，你先把這碗粥喝了吧，我得回學校了，馬上要關大門了。”
虞顏接過，沙啞的說了一聲，“謝謝，微微，辛苦你了。”
付微微笑笑，她接下來什麼都不用做，就看虞顏是如何被逐出顧家的。
“顏姐姐，那我走了。”
虞顏將粥慢吞吞的喝完，總算覺得身體恢復了一點兒力氣，但還是無法下牀。
她又給顧辰野打了電話，依舊是無人接聽。
她必須得去看看宋瓊。
虞顏扶着牆，緩緩站了起來。
她的腿發軟，勉強撐着出了醫院大樓，額頭都是冷汗。
喉嚨彷彿火燒似的，眼前的一切都有些混沌迷茫。
許久，她終於撐不住，坐在了路邊的椅子上。
她的指尖都在顫，糾結了一會兒，還是給顧辰野發了一條短信。
——我們談談，好嗎？
她不能眼睜睜的看着宋瓊去坐牢，無論付出多大的代價，都要讓她平安回來。
顧辰野坐在天空酒廊裏，一左一右都是今晚新來的美女。
他的手機靜音，誰的電話都沒接。
“顧少，你很久都沒來了，是不是又有新歡了？”
“顧少，敬你，喝嘛，難不成要人家餵你。”
顧辰野往後靠着，手懶懶的撐在一旁，看到女人布料極少的衣服，嘴角勾了勾，“好啊，餵我。”
女人笑了笑，將酒倒進自己的嘴裏，然後傾身，覆上他的脣。
周圍開始起鬨，女人也大膽的坐在了他的腿上，攀附着他的脖子。
但顧辰野覺得無趣，玩來玩去都是這些招數。
他的手在女人的腰上掐了掐，覺得這些女人不如付微微刺激，至少付微微是虞顏的妹妹。
想到虞顏，只覺得喝下的酒精一路燒到了骨髓裏，恨得他心裏簡直嘔出一口血。
“顧少，你的手機好像有消息。”
女人將他的手機遞了過來，顧辰野看到虞顏那兩個字，瞳孔狠狠一縮。
打開消息頁面，只有一句——我們談談，好嗎？
還能談什麼，肯定是離婚的事。
她這次終於忍不下去了，決定要離他遠遠的。
——滾！
他顫抖着指尖回覆了這麼一個字，手機一丟，摟過女人，大力糾纏她的脣舌。
周圍起鬨的聲音更大，口哨聲，掌聲，唏噓聲。
在這些聲音裏，彷彿連骨頭縫都被染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