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語氣驚訝，從宋瓊的老態中，確實看出了一點兒當初的影子。
她這些年到底經歷了什麼，看着竟然比同齡人老了這麼多。
宋瓊已經醒了，緩緩撐了起來，當看到面前的兩個人時，面色瞬間變冷。
“我說過了，我要見虞淞，你帶個陌生人來見我做什麼？”
宋瓊很不高興，冷冷的抿着脣瓣，但好歹是沒有繼續鬧絕食。
虞淞虞淞，她這輩子就毀在了虞淞的手裏！
宋靖西很憤怒，想到飛濺的血，想到那個冬天沒有喫到的混沌，對面前的女人就提不起任何好感。
他的眼眶甚至是有些紅的，緩緩走過去，坐在了病牀前。
“爲什麼離家出走？”
當年宋春曉執意要嫁給虞淞，不惜離家出走，而等她懷上孩子時，一切已經成定局，老兩口不得不答應，結果卻是家破人亡。
宋瓊聽到這話，臉上難得出現了一抹嬌羞。
在她眼裏，現在的自己是十九歲，提到虞淞都會臉紅的年齡。
“因爲我爸媽不同意我和虞淞在一起，他比我大九歲，公司的發展也不好，但我們是真心相愛的，虞淞說等生米煮成了熟飯，爸媽就不會說什麼了。”
十九歲的宋春曉大概也意識到這樣不對，畢竟這個時候的她還是學生，所以聲音顯得底氣不足。
若是懷上孩子，就意味着要放棄學業。
但是爲了虞淞，她願意。
十九歲的宋春曉是一個沒有自我，生命所有的重心都在一個男人身上，被他欺騙還傻乎乎幫他數錢的女性。
宋靖西看着她，隔着時空，好像在和十九歲的宋春曉對話。
“如果這樣會害死你的父母呢？”
那個時候的宋春曉不知道信任虞淞的代價，若是知道了，會停止麼？
宋靖西想要一個答案，想要告慰兩人的在天之靈。
宋瓊瑟縮了一下，像是受到了驚訝似的。
“你好奇怪啊，我都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爸媽怎麼可能被害死呢？”
“宋春曉，我說如果，如果他們因爲虞淞死了，你會不會後悔？”
宋瓊的眼眶紅了，嘴脣哆嗦了好幾下，心臟傳來劇痛。
她最近悄悄給爸爸媽媽發短信，他們都沒有回覆，但她一點兒都不心慌。
她也會給虞淞發短信，可虞淞若是不回她，她就會恐慌，會忍不住一次次的確定，儘管那號碼已經撥不通了，她卻還是堅持。
因爲她知道，媽媽愛她，但不知道虞淞到底愛不愛她。
只有不確定的東西，纔會讓人患得患失。
所以她一次電話都沒給家裏打過，爸媽愛她，肯定會原諒她的。
“宋春曉，你會後悔麼？”
宋靖西的嗓子也跟着沙啞了，忍不住撇過了頭。
他這些年太辛苦了，揹負着仇恨，揹負着不甘活着。
好不容易找到了宋春曉，她的記憶卻停在了十九歲，停在了那個願意爲了殺父仇人奉獻一切的年紀，還真是諷刺啊。
“我當然會後悔......”
宋瓊的眼淚落了下來，雙手緊緊的抓着被子，就好像這件事已經發生過了一樣。
她死死的咬着脣瓣，連嘴脣都咬出了血跡。
“我愛虞淞，可我更愛爸媽，他們不會出事的，如果出了事，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虞顏在一旁聽着這話，眼眶突然紅了。
原來後來宋瓊的種種行爲，都是不願意原諒自己罷了。
她讓自己在泥濘裏打滾，在深淵裏掙扎，活得如同一條蛆蟲，這是對自己的懲罰。
宋瓊其實長得很漂亮，當初也有過有錢人想要包養她，可她拒絕了。
她潛意識裏覺得自己不配再過那樣的日子，她就活該輾轉在那些陰暗的巷子，她活該見不到光。
宋瓊享受那樣的落魄，將它變成了自己的枷鎖。
她過得越慘，良心就越是能得到安穩。
這就像什麼呢？
就像沙漠裏的遊牧民族，一到晚上就會把駱駝栓起來，而到了早上就會解開繮繩，但即使這樣，駱駝也不會逃走。
因爲它永遠記得被栓在樹下的那個夜晚，就像宋瓊曾經的傷痛一樣，它會牢牢拴住之後的她，讓她不敢奢望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