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俠山頗高,而云遄亭又是在最山頂上。
站在那亭子裏,身處雲端,雲霧如同水流一般,在腳下淌過。
若是遇到清朗的天氣,雲開霧散,站在這裏就能看見如練的清水河蜿蜒而來,也能看到最遠處沉寂的上京城。
他們上來的時候,太陽已經升的老高,沒有了雲霧,天地間一片廣闊。
只是現在的雲遄亭裏,已經有了人,見沈萱他們上來了,亭子裏的一個人影率先衝了出來,緊緊的抱住沈萱。
“小惟?你們怎麼在這裏?不是讓你們去三星臺等着嗎?”
沈萱拉開沈惟,又朝着亭子裏看去,蕭祁川跟樓憶南也都在。
雖然是離開了上京,但這裏離上京太近,怕不留神就暴露了。
聽見沈萱問,沈惟回頭指着穩穩站在那裏的蕭祁川,臉上有些不悅。
“是我要來這裏等你的。”
清朗聲音一出,沈萱就怔住了,她擡頭看着一步步朝着自己走近的人,有些不敢置信。
“你的腿好了?”
沈萱低頭看着步履平穩的蕭祁川,離開上京的時候,他纔剛能走路,現在居然就如同常人一樣了。
“你關心的重點不應該是我如何就不傻了嗎?”
蕭祁川的臉上就帶着笑意,旁若無人的盯着沈萱,不願意挪開眼睛。
“能用真氣將毒封在腿上,還能推倒鍾紹雲,掌摑左弘,我可從來不知道,一個癡傻了的人能有這樣的本事。”
被蕭祁川這樣盯着,沈萱感覺自己的臉有些發燙,但她也沒有挪開眼,回看着蕭祁川。
蕭祁川莞爾,她原來早就猜到了,他又指了指自己的腿,“還是差了一點,能爬上山來,是靠着真氣支撐。”
沈萱跟蕭祁川這是第一次這般說話,但她卻沒有感到有任何的陌生之感,說話時異常的自然。
樓憶南見着沈萱來了,從亭子裏走出來,“你既已經安全,我也就離開了。”
說着看都沒看沈萱一眼,徑直的越過她去,就要往山下走。
“師叔,跟我們一起離開吧!”
沈萱伸出手去,似乎是要拉住樓憶南。
沈惟也是,直接就擋在樓憶南的面前,擡着頭,眼巴巴的看着她。
樓憶南重重的嘆了口氣,將沈惟給推開,“我還有未了的事。”
只解釋了一句,連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越過沈惟,大步的往山下走去。
沈萱看着樓憶南離開的背影,心裏多少有些落寞,低了頭,不願意再看。
這邊樓憶南才走,就又來了一個人,正是白君陌。
白君陌的白衣上沾了些灰塵,不過人看起來並沒有受傷。
“白先生可還好?”
白君陌應了一聲,又看向蕭祁川,微微的頷首。
“現在上京城中已經亂作一團,魏王昔日部下出現,所以他們纔會如此迫不及待的就要殺了我們。”
人死了,就什麼都沒了,死無對證,而且沈萱他們是跟那些普通漢子死在一處的,蕭祁塵那邊就完全可以說起晚間不留神走了水,燒死了。
還有些話白君陌沒說,從本心裏,他不願意沈萱知道的他的過往太多。
“天黑了下山,石申已經在清水河等着了。”
蕭祁川走到兩個人的中間,擋住兩個人的視線,說完,拉着沈萱進了亭中。
百里跟無霜對視了一眼,也跟着進到亭中,兩個人鄭重的跪在沈萱的面前,“我們夫妻倆願意追隨王妃,鞍前馬後,以報王妃大恩。”
沈萱抿脣一笑,她原就沒想着他們會真的離開了自己,她太瞭解他們夫妻倆了,即便只是爲了替死去的鏢頭報仇,他們也會留下,更何況,沈萱還醫好了無霜。
蕭祁川就在自己旁邊,沈萱側首,正好看到他盯着自己,同之前他看向自己的眼神不同,這讓沈萱的心裏莫名的一緊。
百里重新回來,最高興的就是沈惟,他拉了百里出亭子,就在這山上跑開了。
無霜柔柔的笑了笑,只說出去弄着喫的,也離開了。
亭子裏就只剩下了沈萱他們三個。
沈萱心裏有許多話想說,但卻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心裏不知怎的又想起沈惟的話,突然就感覺有些尷尬,忙將頭別到一邊,佯裝是看遠處的風景。
“昨晚我進宮了一趟,把這個帶出來了。”
蕭祁川似乎是在跟白君陌說話,但沈萱還是好奇的轉過頭去,正好看到蕭祁川手上明黃的一卷。
“你原本是不想要這個的。”
白君陌也看着蕭祁川,看都沒看蕭祁川的東西一眼。
“以前不想,但現在想了。”
蕭祁川隨意的說了一句,然後長臂一伸,將手裏的東西遞到沈萱的面前。
沈萱疑惑的接過來,盯着上頭的字,驚訝的好長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這……這個……爲何……”
沈萱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目光在蕭祁川跟白君陌之前來回得移動。
“如你所見,現在我是想要拿回屬於我的一些東西。”
蕭祁川挑了挑眉,看着沈萱的臉上頗爲輕鬆,但說出的話卻很是堅定。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皇十三子秦王祁川,人品貴重,深肖朕躬,有堯舜之相,秉聖賢之能,憂思國計、振朔朝綱,堪擔神器。朕爲天下蒼生福澤計,當立爲新帝,肇基帝胄,承天應人。上敬天地宗親,下愛護天下子民……”
立爲新帝,新帝……
沈萱驚訝的擡頭看向蕭祁川,衆人都以爲先帝死的突然,於傳位並沒有留下隻言片語,沒想到卻是早就有了人選的。
“不知愛妃可願幫我?”
蕭祁川將手朝着沈萱伸出去,沈萱微一猶豫,便將手搭在了蕭祁川的手上。
他的臉上立馬就掛上了一個極燦爛的笑容,就如同此時的陽光,異常明亮。
“你就不怕我是個利用了你來報仇的?”
沈萱的心裏微微一動,有些話,還是提前說了的好。
但蕭祁川卻混不在乎,依然帶着笑,“榮幸之至。”
他之所以要這天下,是因爲她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