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軍訓中,每一個人都有一個編號,閆季川並沒有留意每個編號後對應的姓名。

    卻清楚的記得,這個女生是十六號。

    軍事訓練活動爲期一個月,閆季川和這些學生一起生活了一個月,中間發生了很多事情,在閆季川看來都是小事。

    所以也從來沒記在心裏,臨走時,那些學生來送他,送給他很多手工做的小玩意,他一併收在袋子裏帶了回去,之後也沒有打開過,後來又把東西全部帶回了京市家裏。

    他還記得那羣學生送他走時的場面,明明已經很模糊的事情,這會兒突然變得清晰起來。

    清晰到,他站在汽車斗裏,看見有女生相擁默默哭泣,還有男生使勁揮着手,跟他道別。

    穿過這些人和聲浪,他記憶裏秦霏的模樣突然清晰起來。

    就是那個十六號,依舊穿着肥大不合體的軍服,沒有戴帽子,兩耳邊扎着兩個辮子,細白的臉在晨曦下,帶着青稚。

    她沒有哭,只是咬着下脣,眼尾泛紅的隔着人海默默看着他。

    一如一直以來給他的印象一樣,不吵不鬧,很安靜又很倔強。

    閆季川眨了眨眼睛,沒想到原來他那麼早就認識這個倔丫頭。

    再後來,就是轉過年的夏天。

    他因爲任務受傷,闖進山裏牧民短暫休息的屋子裏。

    傷勢太重,暈了過去,再醒來身上的傷口已經包紮好,剛想動彈,就聽到地下異動傳來。

    帶着沉悶的響聲。

    在他轉身想起身時,一道身影撲過來,拖着他去石牆下,彎腰躬身將他的頭緊緊護在懷中。

    一切來的太快,他來不及看清救他的人是誰。

    就已經被對方緊緊護在懷中,能聞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氣,是冠生園大白兔奶糖的香甜,還夾雜着南方柑橘的清甜。

    黑暗中,姑娘一動不動的護着他,如果不是能感受她的心跳和淺淺的呼吸,他都會以爲她出事了。

    就試圖跟她聊天,發現她是個很靦腆不愛說話的姑娘。

    第一天,他們只是客氣的說了自己的名字。

    第二天,他們聊了自己的職業,閆季川知道她叫秦霏剛上大二,還是學醫的。

    第三天,是最難熬的時候,他們不知道會不會得救,秦霏隨手拽來的水壺裏的水也捨不得喝,而閆季川哄着讓她喫餅乾。

    想把活的機會留給秦霏,所以他一直在說:“我並不是一個好人,你救我不值得。”

    “像我這樣的人,姑娘看見我都繞道跑,快三十都沒結婚,能是什麼好人?你趕緊把餅乾吃了,等活着出去,做一個好醫生多好。”

    …………

    閆季川靠在樹幹一動不動,想到最後的幾天,他時而昏迷時而清醒,那個不愛吭聲的小姑娘,在耳邊絮絮叨叨的說個不停,嗓子已經啞的說不出話,還在努力說。

    喊着他的名字,不許他昏睡過去。

    最後哭着:“閆季川,你不是壞人,你要是娶不上媳婦,我嫁給你。”

    他那時候已經昏迷中,聽到這句話,還咧着嘴笑着,艱難的開口:“好,只要活着出去,我就娶你!”

    再後來,因爲秦霏父母的不放棄,堅持認定他們的女兒還活着,他們才被救出來。

    他聽見秦霏母親哭喊着讓人救秦霏時,秦霏虛弱的應聲:“媽,救他,先救他!”

    閆季川不敢再想,那些回來的記憶,每一個畫面都像尖刀一樣剜着他的心。

    她才十八歲,從小被父母嬌養着長大,從來沒喫過苦。

    要多勇敢,才能不顧一切的救他護着他。

    和他一起面對死亡的恐懼。

    又要多堅強,才能在被母親傷害後,被他遺忘後,自己一個人默默縮起來舔着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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