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道：“沒有，只是想問問，你父親何時出殯？”
“司天監已經算了幾個時辰，還沒有最終決定，應該就在這兩天就可以定下。”
老夫人握着柳君枝的手，道：“柳家每代大將軍，都會陪葬皇陵。這是皇家的恩典，也是柳家該得的榮耀。君枝，以後這個家，就要靠你了。”
柳君枝點點頭，道：“祖母放心，孫兒會和大哥一起守好這個家。”
老夫人欣慰的道：“你們兄弟和睦，我就放心了。”
又說了會話，柳君枝見老夫人始終不說正事，遂主動問道：“祖母，你喚我過來，不會只是問幾句話吧？”
老夫人略一沉吟，道：“你還是和小時候一樣聰明。你父親剛過世，這話現在說不合適。不過你守孝三年，也就二十一，提前說了也不打緊。”
柳君枝一聽，就知道祖母在說自己的親事，問道：“方纔那姑娘？”
“嗯，你見到了？可還喜歡？”
“長的很美。”
“到底喜歡不喜歡？”
“誰家的？”
“首相家的長孫女。”
“不喜歡。”
老夫人一怔：“爲何？”這麼美的姑娘，是個男人都喜歡，自己這倒黴孫子怎麼會不喜歡呢？
柳君枝不喜歡王芷蘭，但是他不排斥娶她爲妻。反正再也見不到心裏那個人，娶妻生子就是任務。既然完成任務，娶誰不是娶，只要祖母高興就行。
可是她是王家人，那就不行。
“是她主動提出？”
“人家是女孩子，面子薄，怎麼可能主動提。不過從她的神態，奶奶看得出，她鍾情於你。”
“只怕是鍾情於大將軍吧！”
“有何區別？你就是大將軍，她自然是鍾情於你。”
柳君枝手扶着老夫人，道：“祖母，王家屹立不倒上千年，他們所做的任何事情都是帶有目的。我不相信這王芷蘭只是單純的喜歡我，背後肯定有原因。”
“高門大戶結親，本來就是有目的。我當初嫁給你祖父，也不是兩廂情願，我還不是幫他守着這個家。”
“祖母，不一樣。柳袁兩家結親，是爲了穩固兩家地位。而她，是要毀我們柳家。”
老夫人奇道：“什麼意思？”
“文武對立，祖母應當知道。王懷維是文官首領，柳家是武將首領，兩家人若是聯姻，你想朝局會發生什麼樣的事情？本來文武涇渭分明，朝局掌握在文官手裏，陛下要制衡文臣，就要依靠武將。偏偏柳家與王家聯姻，你覺得陛下會怎麼想？還會信任柳家麼？”
老夫人活了幾十年，很多事情也看的透徹，她清楚柳君枝說的很對。
柳君枝繼續道：“我若是做了王懷維的孫女婿，武將還會以柳家馬首是瞻麼？他們會認爲我與文官沆瀣一氣，極力排斥。若有戰事，我還如何指揮的動他們？沒有了兵權，柳傢什麼都不是。”
老夫人點頭道：“你說的對，這事是祖母欠考慮。”
“祖母也是爲了我好，孫兒記得祖母的好。只是這事記不得，若是在守孝期間定親，還不知道天下人怎麼罵我呢。”
老夫人嘆道：“這王家真狠，不但算計柳家的權，還要毀了柳家的名，忒歹毒了。以後不可再與其交往。”
正說間，僕人過來說有人找大將軍。柳君枝向祖母告了罪，前往正廳見客。
來者是個二十五六歲的年輕人，面色有點偏黑，但是面容俊朗，比起柳君枝不遑多讓。一襲淡青色長衫，手握萬里江山圖扇，風度翩翩。
這就是個小白臉……不對，他不白，他是小黑臉……小黑臉？怎麼就點怪！
那人微笑着向柳君枝行禮，道：“在下耶律隆淵，見過大將軍。”
他雖然黑，但是笑起來卻很有親和力，有種讓人感同身受的感覺。就連柳君枝這麼冷傲的人，也有了點暖意。
柳君枝微一頷首，坐上正位，擡了擡手，示意耶律隆淵坐。耶律隆緒不以柳君枝的動作爲無禮，微笑着告了罪，然後才坐下。
“契丹人？”
耶律隆淵微笑點頭：“是。”
“你走吧，我們沒什麼好談的。”
耶律隆淵一怔。
這還什麼都沒說，就下逐客令了？遊歷天下這麼久，還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人，這還怎麼玩？
好在耶律隆淵反應快，笑道：“聽說大將軍是個冷傲的人，起初在下還不信。今日一見，果真如此。”
柳君枝不想理他，冷冷的“哼”了一聲。
耶律隆淵討了個沒趣，卻面容不改，起身道：“既然大將軍不喜在下，就不打攪了。”向柳君枝躬身行禮，然後轉身離開。
走到門口，又轉身笑道：“大將軍，我們還會見面。”
柳君枝冷冷的道：“不送！”
耶律隆淵哈哈一笑，走了，看上去非常瀟灑。
柳君枝待其走後，問一旁的柳天：“你認識？”
柳天一怔：“不認識。”
“不認識你讓人進來？”
“他說他認識大將軍。”
“他說認識就認識？”
柳天訕訕的道：“是屬下疏忽了。”
柳君枝“嗯”了一聲，沒有追究。到底是父親時的老人，也不能太嚴苛，面子上過不去。
“什麼來頭？”
柳天道：“契丹南院大王耶律景的私生子。母親是楚人，在契丹沒什麼地位，所以沒有從政。自十六歲起，便開始遊歷天下。前些日子聽說來了中原，沒想到會拜訪少主。”
“私生子？不受父親喜愛？”
“這倒不是。就是耶律景太喜歡他，遭到大哥耶律隆緒的記恨。耶律景沒辦法，只有讓他離開契丹。他有楚人血統，不但耶律隆緒容不得他，契丹貴族也容不得他。”
“有點可憐。”
“一點都不可憐。這些年拿着他老子的錢，四處遊玩，日子過的別說有多滋潤。遊歷各國，與各國的王公貴族均有交往，名氣可大了。”
“一個棄子，他哪來的資本交往貴族？”
“少主不知道，僅憑他的身世就是資本。他父親是契丹人，母親是楚人，祖母是突厥人，外祖母是西域人，奶孃是西夏人……”
柳君枝覺得有點亂，忙擺擺手，先縷縷。
柳天停了片刻，繼續道：“反正他這一脈，男人都是契丹人，女人沒一個契丹人。”
柳君枝咋舌：“這耶律景是怎麼做到南院大王的？他的血統也不是純正的契丹人啊。”
“雖然耶律景的母親不是契丹人，但是誰讓他老子就他這麼一個兒子呢？他老子臨死前，哭着求契丹皇帝任命耶律景爲南院大王。契丹皇帝沒辦法，念着兄弟之情，最終只能答應。”
“這麼草率？”
“呃，是有點草率。不過耶律景也真有本事，把契丹南院管理的很好。耶律隆淵有個名號，叫繁花公子。”
“繁花？”嗯，這名號取的挺好。就他那血統，確實夠繁雜，真不是一般人。這取名號的人也真損，沒見過這麼膈應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