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心悅心裏想着王懷維罷相一事，連連催促柳婉兒快說。
柳婉兒則不慌不忙，喝了口茶，纔開口道：“這事我也不太清楚，是今早聽府裏下人傳的。昨晚魯王遇刺，你知道吧？”
沐心悅又是一驚，搖頭道：“我只是個醫女，這些事再怎麼快也不會立馬傳到我耳朵裏。”
柳婉兒點點頭，道：“說的也是。魯王遇刺，聽說很嚴重，驚的陛下都出了宮，親自去魯王府探視。據說行刺魯王的是契丹人，這是魯王和他護衛親口說的。”
沐心悅皺眉：“王懷維與契丹人有關係？”
這回該輪到柳婉兒驚訝了：“你怎麼知道？”
“我猜的。昨晚魯王遇刺和王懷維罷相先後發生，那就說明兩者之間有關聯。刺殺魯王的是契丹人，估計王懷維與契丹人應該有關係。”
“悅兒猜的沒錯。昨日下午有契丹人拜會王懷維，他沒有見，而是讓孫子王長風把人打發走了。不久後魯王就被契丹人刺殺，要說此事與王懷維無關，只怕沒人會相信。”
沐心悅搖搖頭，道：“不好說，若王懷維真的與契丹人勾結，那麼契丹人爲何還要明目張膽的出現在王家府邸？這很明顯是栽贓嫁禍，而且手法非常低劣。”
柳婉兒奇道：“你是說王懷維被冤枉了？可是當時陛下，我二哥，還有幾位宰輔都在。他們那麼聰明，不會看不出來吧。”
沐心悅好像想到了什麼，微微一笑，道：“原來如此。後來呢？”
“幾位宰輔、刑部尚書、大理寺卿等人見陛下親自到了魯王府，他們也不敢端着，都去了魯王府。陛下當面質問王懷維他與契丹人的關係，王懷維則是極力否認。陛下讓刑部和大理寺共同查案，並且只給了他們三天時間。爲了讓他們安心查案，陛下讓他們把手中所有案件轉交到皇城司和洛陽府。此案牽扯到王懷維，所以陛下讓他在家休息，由門下左侍中王靖煬主政政事堂。”
沐心悅聽完後，沉思片刻，道：“若是因爲與案件有牽連，暫時讓王懷維離開政事堂，一般情況下該由次相主持工作。皇帝直接讓王相主政政事堂，是不想讓王懷維回去。這麼說，雖無罷相之名，實則有罷相之實。”
“對，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之後陛下又任命二哥爲皇城使，只要刑部、大理寺查不清楚，此案就由皇城司來查。”
沐心悅呵呵一笑，道：“大將軍又封官了？”
大楚的朝廷分爲三個部分，文臣主政，武將守土，還有內宮管理皇城。
嚴格來說，武將其實不叫官，他們就是將，只有入了政的才叫官。
內官也不叫官，只是時間久了，也就被當成了官。
皇城使屬於內官。
柳婉兒道：“對呀。只是這個官的名聲不太好，不管朝臣還是百姓，聽到皇城司就害怕。”
沐心悅道：“那是因爲皇城司作爲皇帝的眼線，自然要監察官員和百姓，萬一有人想對皇帝不利，及早發現了也好處置。所以皇城使的權力很大，也就導致了他們濫用職權，排除異己，陷害忠良，名聲自然就不好。”
沐心悅沒有回答，只是呵呵而笑。
柳婉兒奇道：“悅兒，你笑什麼？”
“沒什麼，我在笑刑部和大理寺。別說皇帝只給他們三天，就是給他們三年，也找不出幕後真兇。”
“爲什麼？”
“婉姐姐你想過沒有，此案發生後，誰獲益最大？”
柳婉兒本是聰明人，之前只是沒有多想。此刻沐心悅已提醒，再把整個事件回憶一遍，很快就得出結論：“是陛下。”
“不錯，獲益最大的正是我們的皇帝陛下。他想要集權，宰輔就是她面前的攔路虎，必須要清除。正好魯王遇刺案給了他機會，趁機把王懷維踢下去，把忠於自己的王靖煬提起來。這樣朝政至少能控制一部分。
“其次是大將軍。他雖然接替了大將軍的職位，卻沒有官職，在朝中也說不起話。皇帝任命他爲皇城使，可以監管天下官員，誰要再說他壞話，他就有還擊的資本。
“然後是魯王。他是被皇帝硬推着當上洛陽府尹，根基並不穩固，而且有違祖制。雖然羣臣因昨日皇帝受傷不得不妥協，但是保不齊後面天天有人勸諫，皇帝不可能天天撞柱子吧。昨晚之事後，文官肯定不敢再勸諫。一有風吹草動，皇帝就會問：當初刺殺魯王的幕後兇手是不是你？這樣魯王的地位就穩固了。
“最後是王靖煬。他本是門下左侍中，而且年紀不大，要想一步做到首相位置，沒有機遇肯定不行。然而皇帝需要一個支持他的人掌控朝政，身爲帝師的王靖煬自然是不二人選。所以，他也成了這件事的受益者。
“如今再看，婉姐姐，你覺得刺殺魯王的幕後真兇是誰？”
柳婉兒雖然知道受益者最大的是皇帝，但是要說幕後兇手是他們，還是有些不敢相信，喃喃的道：“你是說魯王和陛下、二哥、王相密謀，讓他們來刺殺自己？”
沐心悅微笑道：“這有什麼不可能。一起案件中，受益最大的那個人，最有可能是兇手。雖然不是絕對，但是可能性非常大。我不確定是不是他們四人密謀，不過此事必然與他們有關係。”
柳婉兒還是不敢相信，沉思了許久，猛然擡頭，說道：“不對，刺殺魯王的是契丹人，難道陛下會和契丹人勾結？契丹人在這件事中又扮演這什麼樣的角色？”
沐心悅道：“利益共通！皇帝想借契丹之名罷免王懷維，契丹則希望大楚越亂越好，這件事對雙方都有利，自然是一拍即合。”
柳婉兒嘆道：“我覺得陛下這是在玩火啊，稍有不慎就會引火自焚，他到底怎麼想的。”